《秦氏有好女》第256章


应那边遇到劫匪,不甚掉下山崖,追他的人便折回去,得以捡了条命,一路风餐露宿摸回洛阳……倒是和秦夫人说的很相似。”
万富道:“颜美能回来就不正常,这人素来胆小,又沉不住气,怕是回来砸生意的。”
“他形容着实凄惨,精神也出了些问题,一直待在房里足不出户。没有南下的医师都是去年新招的,和他不熟,平时没有来往。”曾高插嘴道,“但是如今仔细一想,如果他不是逃回来,便一定有其他目的。”
罗敷等着舒桐的下文,这是要把药局的事往肖府上靠?
果然舒桐握着茶杯,迟疑道:“秦夫人知道,肖小姐曾在陛下抵京前来过药局一趟,那时她刚在容府得了风寒。”
罗敷托着腮点点头,“这个曾高说过了。”
“肖小姐的药罐子是自带的,那天小桦还给她开了副一模一样方子,就在药房里煎。午时快到,我按例到药房找下午病人的汤药,在门口和颜美打了个照面。他刚从里面出来,手里却什么也没拿,跟我说是来看看药煎的如何了——他身上的伤疼的厉害。”舒桐润润嗓子,继续道:“然而我进去的时候过了巳正,他平常吃的药应该已经煎好才对。”
“你们怀疑他进去往妙仪的罐子里加了东西?”
曾高道:“除了这个,也没其他值得怀疑的地方了。徐先生说太医院药库遭窃,失窃的药材在她的药罐上被发现,中间只有司右院判的管家进过药库。如果能查清那位管家同颜美有没有关系,就真相大白了。”
罗敷对颜美本来印象就不好,还是问了句:“要是没有关联呢?”
“那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颜美,”舒桐态度笃定,“这之后没几天他就死在房里,是中毒而死。药局为了不引起百姓骚动,没把这事传出去。”
万富道:“我得知他早就回来,也觉得不对头,但人都死了,再没有什么可追究的。”
所以就是有关系了,罗敷有些埋怨自己没有一回京就去药局看看。她记得吏目们说司福进药库带了一个小厮,下午一定要问清楚具体细节。
“如果的确是他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那为什么要针对妙仪呢?”曾高百思不得其解。
被她轻轻一问,罗敷心里无端沉了沉。
徐步阳幽幽开口:“服了海朱砂的可不止楼上那位。夜里我和章院使进宫,陛下让尽快查清丢药的事,就是有定论了。师妹在洛阳交往的人不多,其中和那个小女郎以及陈医师走得最近,现在你们俩一个被某人给阴了,一个在道观里被卫婕妤阴了,我师妹恰从南安至洛阳,不晓得之前发生的事,正好卡在中间。”他摊摊手,“师妹,你除了北边一堆亲戚还招惹谁了?”
被他通俗易懂地说了一通,罗敷更加确信幕后黑手对妙仪没有兴趣,她是容氏的准嫡孙媳妇,此外没有别的价值。
“可是颜美不能保证阿秦会服用那个罐子里的药,他这么做很有可能失败。”曾高评价道。
“他能。”万富抬眼,“不光是他,药局里几乎每个医师都知道秦夫人有开了处方后亲自尝药的习惯,当初颜美和我共事时还私下里提过。秦夫人在药局里待了四个月,夫人之外仅有寥寥几位医师,注意到对方的举止本身就很容易。”
罗敷蓦然记起几天前来肖府,她自然而然就尝了一口妙仪的汤药,甚至尝过了就抛诸脑后,纯粹是个惯例,和她师父学的。设想她听闻妙仪身子不好,肯定会去肖府探望,让她服药的计划就成形了一半……
“他见过妙仪,”罗敷撑着额努力回想,“妙仪第一次来药局,是颜美将她带进来找我。”所以他知道真实存在一个和夫人关系很好、又和容家关系匪浅的女孩儿。
……容氏?
罗敷深切地感到事情的复杂程度超出了她的接受范围。
“暂且这么揣测吧,现在得先救那女郎。”徐步阳干巴巴地道。
罗敷刚欲表扬他两句,就听他摇头晃脑地说:“我师妹别的不行,抗旨的功夫绝对一流,你们放心。”
曾高眯起眼,凑近看她,“秦夫人有手段,佩服佩服。”
“……”
第169章 顺水推舟
眼看官署下值的时间要到,罗敷好容易和徐步阳整理完几张纸,留三人在肖府帮忙,自己赶着乘马车往北面行去。
她单独坐在马车里,额头上渐渐渗出汗,僵了一会儿便把脑袋抵在晃动的车壁上。有一瞬间罗敷分外希望能留在官舍里过夜,这样就不用回宫面对他。她每做出一个决定都不再只关系到自己,她需要想到他承担的后果,她答应过他。
要怎么和王放说?
罗敷感到事情十分棘手,苦思冥想就是找不到适当的方式,纠结着走进太医院的院子,所幸一堆医官们还没回家。
她用最快的速度召集看守过药库的吏目,又叫来指认过司福的几个御医,依次询问过去。终于有个吏目回忆起管家带进药库搬凳子的小厮腿脚不方便,但年纪不大,此外就无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但仅仅是这一条都让她的精神高度紧绷,舒桐说颜美瘸了条腿,若是二人联手,又是南安那边的缘由。整个司府极其邪门,可谓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光一个司严就够她受的。
舒桐性子缜密,仔细查过颜美的房间,没发现异常;司严贵为五品院判,又身份特殊,他的死暴露在各种势力的监察下。现在当事人大部分都不在世,死无对证,线索断得干净,她纵然极想弄清坑自己的幕后黑手到底是谁,也不愿意花精力在制解药之外的事情上。
她回到南厅里默了一遍妙仪的方子,删改几处,如果菩提雪不奏效,还要另寻出路。书架上有历代院判们的手迹,她四处翻翻,若有所悟。
等到罗敷从案上抬起头时,医官们都已下值了。夏日昼长,天还是亮的,西边的云彩蜿蜒地铺在火红的绸缎上,染得苍穹瑰丽无比。夕阳从金灿灿的鸱尾缓缓沉下去,她从敞开的花窗里看见屋檐上蹲着一排鸽子,扑棱棱地划过最后一抹余晖。
遥远的记忆中,也是相似的檐角,也有掠过傍晚天空的鸽子,她的心像是被石子敲了一下,泛出几丝莫名的愁绪。
扶朝宫其实很美,春草秋月,夏蝉冬雪,那里的四季是书上的典范,值得世间一切优美的辞令。可是这样美丽的地方,她注定不能回去,就算那里有她爱戴的人和难以忘却的过往。
也许以后再也不能回匈奴了。
暮云渐渐地熄灭,院落里的树丛隐在暗淡的天光中,只有蔷薇花清幽的香气顺着晚风飘进窗格。
罗敷收好药箱,将门落了锁,转身就望见他站在阶下。
她一时不知如何开口,看着他微笑自若的面容,鼻子突然一酸,跑到他跟前,小声道:
“我们回去吧。”
王放左手接过她沉甸甸的药箱,右手拎着一个小篮子,上面盖着块白布,冒出热腾腾的面汤味儿。
他穿着雪色的深衣,眉目潋滟地含着千顷碧波,清华气度与手上的东西分外不搭。罗敷原本肃着脸,此时忍不住扬了扬嘴角,被他逮个正着。
“看见你笑了,阿姊再笑一个瞧瞧?”
罗敷咬着唇,最后轻轻推了他一下,“真烦人。”
说罢眼圈骤然红了,扑簌簌滚落出几滴泪,倒把他弄得无措起来。王放手上不得空,叹气道:
“又是我的错?这会儿值班的御医还在房里,出来看到你这个样子,上峰的威名可保不住。跟我回沉香殿,门一插随你怎么哭。”
他递过篮子,“院判夙夜操劳,中午吃了么?”
罗敷一边走一边打开来看,眼睛亮了亮,“是药局后巷里那家的!你今天去城南了?”
篮子里搁着木头食盒,她迫不及待地掀了盖子,是刚出锅的云吞,奶白的汤面漂浮着翠绿的芫荽和一小撮玉兰片,令人食指大动。
“中午喝了粥。哪有夙夜操劳,就是白天事多了些。”
他领着她出官署的门,忽地回眸一笑:“原来是嫌我晚上不够……”见她瞪着眼睛,便转而道:“上车再开罢。以前你常去那家铺子,我和宣泽尝过,也觉得不错,你们北方人口味难得有清淡的。”
罗敷哼了一声,“这个因人而异好么,我都会做一点南方的饭食。”
“炙甘草煮面?”
“……”她尴尬了片刻,“你的暗卫水平不高,只监视到我做这个。”
被他打趣了三四句,她轻松了大半,可是碰到他沉静的眸子,那种焦虑愧疚的情绪又排山倒海般涌来。
官署离千步廊上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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