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唐小周后》第255章


嘉敏泪如雨下,点头痛哭。
李煜欣然地闭了双目,那因毒发作而蜷曲的身子渐渐冷了……
府中人嚎啕大哭,王继恩见事成,单手一挥,领人离去。
……
府中哭声震天,那哀怨的哭诉声,直逼得夜空的玄月也躲在了云翳里。
嘉敏紧紧抱着李煜,呆呆地跪在地上,犹如泥塑木胎,直到天空渐渐发白,晨曦洒满府邸,她还是不愿松手。
马蹄声声,府门大开,传召使大声唱诺皇帝圣旨:追封陇西公为吴王,赠太师,以王礼葬洛京之北邙山。
嘉敏的眼珠动了动,冷笑道:“皇上好恩待,看似加封,却不准予将他的尸身送回故里!从今之后,他终将是故国之魂!”
……
李煜身亡的消息传到江南,江南百姓哀悼不已,在巷中设斋,哭悼前主。
灵柩出城的那天,天空灰蒙蒙地飘洒着小雨,嘉敏哭成了泪人儿,送李煜前往邙山。
前来送行除了李仲寓和南唐故臣之外,还有一些仰慕李煜才德的百姓,可他们也只能躲在暗处悄悄地哭着。
周嘉敏哭得太多,泪水已干,声音已哑,她是再也哭不出来了,呆呆地跪在李煜的新陵前,久久也不愿离开。
他总说要她好好地活下去,可往后的岁月中,又如何能捱过去那一日日的晦暗?
从此之后,她只愿在陵园里,清心寡淡,了此一生。
安葬了李煜之后,她遣散了府中寥寥数人,唯独姚海与元英死也不肯离去。
姚海道:“老奴一生跟随元宗、后主,他们不仅仅是老奴的主子,更是老奴的家人。老奴风烛残年,已经不起路途奔波,守在陵园、天天扫洒才是老奴的归宿啊!”
元英也跪地道:“奴婢无家可归,娘子在何处,奴婢就在何处。”
言语戚戚,莫不动人。
嘉敏无可奈何,只得留他们二人在陵园中,看护陵墓。
偏这时,铁蹄阵阵,王继恩领一队禁卫赶了过来,王继恩呈上一袭华服,对嘉敏道:“吴王丧期已过,请夫人换了这身衣裳。”
嘉敏冷冷道:“换服?公公要带我去何处?”
王继恩道:“自然是皇上召见,为夫人重新安排一个身份。”
嘉敏大怒:“吴王尸骨未寒,恕我难以从命!”
王继恩的嘴歪了歪:“可由不得夫人!”他话音刚落,数个禁卫上前押了嘉敏、元英一起上了马车。
嘉敏已做了必死的决心:“王公公该明白,此去见皇上,王公公带去的不过是一具尸体。”
王继恩冷冷道:“夫人何必求死,此后换了身份入宫,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若是夫人执迷不悟,不惜玉体,那么吴王的今天就是右千牛卫大将军的明天!”
“你!”嘉敏羞恨无言,右千卫大将军是仲寓,是李煜唯一的子嗣,她知道以赵光义的狠辣,索要仲寓的性命不过是一句话而已。
她不能让他死,不能让官家唯一的子嗣下场凄凉。
求死不能,难道,此生只能如此苟延残喘了么?
她不甘心,好不甘心!
……
马车往京城行去,行到一处逼仄的山道上时,突然只听到一连声的“嗖嗖”冷箭声,以及乱石滚过的声音。
随即,便是禁卫的倒地声。
嘉敏挑开了车帘,只见山道的两侧乱石坡上突然跳出来十来个黑衣蒙面人,与禁卫一阵混战!
那些蒙面人来势凶猛,又早有准备,片刻之后,就将禁卫杀了十余人。
王继恩尖声道:“将刺客全部拿下!不留一个活口!”
禁卫军反应过来,见黑衣人都是草莽山贼之类,武功不精,猛势反扑,很快,蒙面人占了下风,数个黑衣人接连丧命。
那为首的一人见状不妙,飞身窜到马车前,一刀搠死车夫,驾着马儿飞快往一小道撤去!
其它蒙面人见已经得手,纷纷护卫撤退,等到王继恩率禁卫去追,这乱石山岗,到处都是密林深草,哪里见得到马车的影子,就连那些山贼也很快钻入了草丛,不见了踪迹。
王继恩气急败坏,他要速速回宫禀报!让皇上下令全国秘密缉拿这女人,看她能逃往何处!
马车一路狂飙突进,跑了大半日,一直到山谷岔道处才停了下来。嘉敏出了马车,朝几位蒙面人盈盈一拜:“多谢大侠相救,只是不知道大侠贵面?也好待民妇来日感恩回报!”
蒙面人扯下了面巾,嘉敏惊诧不已,其中有一人是仲寓,还有一人,是他!
曹仲玄!
周嘉敏呆立在地,怔怔凝视着曹仲玄,只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他不是已葬身长江了吗?
他……
仲寓道:“母亲平安归来就好,这次若不是曹公子出谋策划,只怕不能成功救出母亲。”
曹公子,他真的是曹公子?
嘉敏的手轻轻触碰及曹仲玄的脸,那温润的感触如此真实,真实地她几乎不敢相信。
曹仲玄目中有泪光晶莹,他一把握住了嘉敏的手,轻轻地呵护在自己的脸上,喃喃低语:“是我。”
嘉敏仍是痴痴怔怔:“你不是已经被水冲走了吗?”
“我被一个渔夫救起,或许我命不该绝,或许老天爷不想留你一人在世,想让我来照顾你,所以我又活过来了!”曹仲玄紧紧地拥住了嘉敏,历经千难万险,他终于还是找到了她。
原来,在中朝王军攻破城池,他中箭落水之后,被江水冲到入海的一座小岛上,被当地的渔民救起,疗养了大半年,方才能下地。
谢过渔民之后,曹仲玄北上汴京来寻觅周嘉敏的消息,暗暗集结人马,寻觅良机,直到这一天,才终于找到机会下手,救了她出来。
嘉敏喜极而泣,泪如泉涌,扑在曹仲玄的胸膛前,她方才感知到这一切的真实。
曹仲玄轻轻揽过她的腰身,低低道:“你曾经答应过我的,要跟我一起比翼双飞,相携一生,不要下辈子,就这一辈子,跟我走,好不好?”
嘉敏捶打着他的胸膛,这一两年的辛酸苦涩如何说得清?
走!她早就想离开这里!她无时无刻不想脱离这藩囚般的生活!
他为什么不早来?
曹仲玄又是心疼,又是怜惜,将她拥得更紧,“对不起,是我来迟了。从此之后,我再也不会放手。”
骏驰、元英都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故人相逢、死里逃生,他们的主子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远处的山林中隐隐传来马蹄踏地的声音,仲寓道:“恐怕追兵马上就来了,母亲快与曹公子一起走!”
嘉敏道:“寓儿和我们一起走。”
仲寓跪地,郑重拜别。
嘉敏急道:“寓儿这是作甚?”
仲寓道:“恕儿子不孝,以后只怕是在再也不能孝敬母亲,只盼自此一别,母亲能珍重再珍重。”
嘉敏大惊:“你不随我们一起走?”
“儿子府中还有数十口人,哪儿也去不了,况且皇上待我并不苛待,我在汴京无性命之忧。倒是母亲,”仲寓看了看曹仲玄,说道,“曹公子是好人,一定不会亏待母亲,母亲还是快随曹公子走!”
嘉敏心中亦是千言万语,她扶起仲寓起身,眷眷道:“罢了,你如今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室,在京中也是生根发芽了,若是你随我们一起走,让你们妻离子散,我心亦不忍。好在皇帝并不为难你……寓儿,你也务必保重!”
仲寓重重地点了点头,泪光斑驳。
山间的马蹄声又大了些,仲寓催促道:“母亲和曹公子快走!若是再晚一步,就来不及了!”
再多的叮嘱,再多的不舍,再多的牵挂,也来不及细说……
嘉敏上了马,回首,再回首,终于随曹仲玄绝尘而去。
仲寓伫立,怅惘地凝视着周嘉敏的身影,直到他们渐渐消失不见,这才命令随从拨马朝另一条岔道路上离去。
……
曹仲玄携嘉敏,骏驰与元英紧紧跟随,一路往南逃奔,不久就到了长江渡口,一艘艘大大小小的渡江船舶停泊在岸。
渡船的人却排起了长龙,皇上已经密下诏书,务必要截住周嘉敏,官兵盘查得紧,需要一一审查才可以渡江而下。
轮到曹仲玄他们,那官兵喝道:“干什么的?”
曹仲玄扮作了农夫,点头哈腰道:“各位大人,我这不是带我夫人一起会湖州探望亲戚嘛。”
官兵看曹仲玄满脸的络腮胡,看他身边的夫人,又看了看手中的画像,见那夫人脸上好大一颗痦子,又老又丑,想她也不是皇上要找的人。
于是便放他们通行,元英和骏驰正要跟在他们身后过去,未料到被官兵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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