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_容九》第52章


省?br /> 这酒楼名为“独味居”,在这镇上算得上是撑得起场子的地儿; 楼面正对着熙来攘往的街道,不少当地的、赶路的、歇脚的客人,一轮换一轮; 尤其到了正午; 店小二累的几头跑,忙不过来的时候连帮厨都得亲自搭把手上菜。
二楼靠窗的位置是光线足; 桌面也最大,是店内唯一的“雅座”,入了座的客人最少也得点足十两银子。这桌新来是一个青年和一位漂亮的姑娘; 身旁跟着两个带刀侍从,小二只瞥了一眼; 便知来头不小,丝毫不敢怠慢,拣了块干布将桌面又擦过一轮。
“那就都来一样吧,加两碗稻米饭。”那青年转头问那姑娘; “你还想吃什么?”
桌上摆着一碟干炒的茴香豆,那姑娘随手嚼了一颗便停不下来了,“饭两碗够么?我们有四个人。”
“他们路上吃过了。”青年冲侍卫使了个眼色,两个侍卫便自觉下了楼,那姑娘哦了一声,“就我们两……会不会点多了?”
“不会。”青年微微一笑,对小二道:“先这些吧,再来几块煎胡饼,菜上快些,我们还要赶路。”
店小二豁牙一笑,“好嘞客官稍候!”
姑娘三两下就把豆子一扫而空,感觉到临近的几桌时不时有人把目光投过来,一抬头,又纷纷收回了视线,姑娘舔去嘴角边的椒粉:“不过是吃了盘豆子,有什么好看的?”
“看的不是豆子,是人。”青年提起茶壶斟茶,“这家酒楼来的多是走江湖或是做生意的,像你这样好看的女子并不多见。”
她刚捧起茶杯,听到这话手一颠,差些烫着了嘴。
说话的人是符宴归,被说的人自然是长陵了。
符宴归说这话的腔调平平常常,全无半分恭维的意思,尽管如此,长陵还是感到空气中弥漫的尴尬,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是“南絮”,听到爱慕者的称赞,怎么着也得露出个微笑才不至于露馅。
长陵实在笑不出来,索性放弃带入南絮这个角色——反正她扮演的是失去记忆的南絮,姓符的连失忆这种事都能信,其他的旁枝末节应该也不会过多计较才是。
想到这里她又不由犯了嘀咕。
那日她在参狼村饿晕以后,一睁眼便见符宴归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给自己喂米汤喝,差点要怀疑对方给自己灌的是毒、药,没想到符宴归说的第一句话是:“南姑娘,是我……你……可还记得我?”
敢情闹了半天,这家伙还没发现自己不是南絮。
长陵缓过神来,睁着眼瞎说道:“你是谁?我……我是谁?”
如此,被符宴归带回东夏,可以说是顺水推舟了。
她自然不太想顶冒别人的身份,但从雁境去金陵,一路上得过多少个城池,她手中既没有通关文牒也没有银子,一走了之反倒麻烦。况且,这符宴归是朝廷的命官,南絮的爹在东夏也是个将军,借着这条捷径,保不准更有希望接近当年的那些“故人”。
毕竟沈曜,如今已是一国之君了。
“你在想什么?”
长陵见符宴归拎起茶壶,才发现自己对着空空如也的杯子喝空气,于是随手放下,指着窗外头来来往往行人:“我在想,这一路走来,随处可见那种匆忙赶路的江湖人,好像为了什么事的样子……”
“这些人,多半是为了金陵的武艺比试去的。”
“武艺比试?”
小二端了几盘热菜上来,符宴归盛了一小碗汤推到长陵跟前,“你知道文举和武举么?”
长陵举勺,一口先暖了胃,“就是三年一次科举吧?文举选良才,武举择将才,可寻常的武生都是从行伍出生的官家子弟里挑选的,怎么现在连这种混迹江湖之士也能参加?”
符宴归指尖的筷子一顿,却也只是顿了那么一下,不慌不忙解释道:“当今陛下出生于江湖世家,既是以武立国,自然也希望广招天下武林英才,但凡出生清白,未曾有过案底,不论是官宦士族,还是江湖门派,就是寻常百姓,只要有意报效朝廷青年,不论男女,皆可参加。”
长陵微微诧异了一下,“谁都能参加……那金陵城岂不是要人满为患了?”
“武举的规矩与文举相似,都是从州县层层选拔上来的,这些赶赴金陵的,大多已都是武举人了……当然,有些名门贵派举荐的生徒到了金陵能直接入清城院修习,待到武举之日与其他人一并应试。”
“清城院……又是什么?”
符宴归烫好了一副干净的筷子将炮豚分块,“你既知文举,可听过国子学吧?”
“喔,知道一些。”
古来皇帝设立国子学,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其门生多为贵胄子弟,当然不乏普通中举的文士,而两者皆经明经入仕。
符宴归拿文举为例,说明这清城院如同武学中的国子学,也是由朝廷兴办的——无怪这么多武林人士跟赶集似的趋之若鹜,有升官发财的机会,谁不去谁傻。
长陵眉头微微一蹙。
纵是她从前不太关心政事,也知道“武官打天下,文官治天下”的道理,沈曜这皇帝没当几年,拓宽武举的限制不说,还建了一所武院,难道就不忌讳以武犯禁之说?
“陛下推行武举已有六年,现朝中不少武官都是从武进士里出来的,南姑娘久居苍狼山,不知东夏局势也属正常,方才……”符宴归稍稍一顿:“你说武举都是从行伍出生的官家子弟里挑选的,这些前朝旧事,你还能记得,我倒是有些意外。”
糟了。她一时又忘记维护“失忆的五毒门主”这个身份了。
长陵低头扒了两口饭,随口扯淡:“唔,许是以前听过,就搁在脑子里了……欸,这肉都要凉了,你怎么不吃?”
符宴归没有刨根究底的意思,微微一笑,“好,你也吃。”
长陵觉得这个符宴归挺奇特的。
按理说,这一路上他对她算得上是颇有关照,既不会过分嘘寒问暖令人不适,衣食住行也安排的甚是妥帖,吃饭的时候还会适当的挑点话题,短短几日相处下来,简直可以说是自带如沐春风的气质——
但却半点儿也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说叶麒和明月舟也都属于满肚子藏着秘密无数的典例,但不同的是,符宴归连“藏”字本身,都隐的无影无踪。
长陵默默把这种人划入“绝不能交心半句”的行列。
菜过五味,差不多也吃了个半饱了,这时,符宴归的侍从踱到身旁低语了几句,他稍一点头,对长陵道:“我有点事要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说罢,十分贴心的把荷囊交给她,又留下另一个侍从,这才匆忙掠去。长陵把剩下的清了盘,胃撑的太过,于是打包了一整袋茴香豆,出了酒楼信步闲晃了起来。
打入夏境的这几日,走的多是山林野道,偶尔穿过边头小镇,还是那种没有人烟味的村郭,难得来到这种大城镇,听着耳边人声叽喳,摊贩吆喝,顿起了些欣悦之意——
阔别中原已有十一余载了,要是把那两年漠北打仗的日子也叠上,她都快有十三年没逛过这种闹腾的市肆了。记忆中上次路过此处还是穷乡僻壤,如今已是商贩成群,长陵一路沿街走过去,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瞅哪哪都是新鲜玩意儿。
“快来看呀快来瞧,上好的金花绵胭脂……哎呀姑娘这么美,就是血气差了些,要不要来试试?”
长陵一见女摊主满嘴的春红妖豔,没走近就掉头,一转身,又听货郎们纷纷道:“上好的血玉,百年难得一遇啊,辟邪防小人保平安……”
“上好的白貂皮,终峡山的貂子那可是沾了仙气的……”
“上好的金钗……”
总之一条街卖的全是“上好”的货色,甭管有没有人信,能招呼一个算一个。
长陵踱到鞋摊子边,一眼扫去尽是那种玲珑织霞贴箔的鞋履,要么就是厚底的木屐,脚感肯定不好,另外一些相对简约的布靴都是给男子穿的,长陵拣了几双发现都太大了,不免犯了难——现在这双经历了严寒、浸过水、翻过山,鞋底早就烂的不像话了。
从前她的鞋都是越长盛找匠人订做的,想不到时隔十一年,在这偌大的集市,连一双称脚的都买不着。
侍从陪着逛了好几个鞋摊,看她都没有下手,不由问:“姑娘怎么尽选男人的鞋子?”
“因为女人的鞋丑。”
侍从莫名挠了挠头:这女人的鞋面都绣的跟画似的,哪儿丑了?
长陵悠悠哉哉的晃到街口,乍闻一阵喝彩之声,放眼看去,但见不远处人头攒动,围成一个大圈吵吵嚷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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