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_容九》第71章


天光眼见着开始黯淡,也不知道七杀堂的人会不会已经打算下手了?
一想到这个姓贺的小子如此难见,又那么多人盯着要杀,长陵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将犹豫随手一抛,心道:行,就搅个天翻地覆,还不信那偷鸡摸狗的鼠辈还能得手!
她左手一翻,右掌一抬,做出了个干架的起把势:“告诉你们家侯爷,要么,出来迎我,要么,等着替你们收尸吧!”
“大胆狂徒!”带头的府兵闻言大怒,当即横剑劈来,尚没来得及着落,脊背就不知被什么巨力一撞,整个人腾空飞起,重重摔在地上,手中剑连同剑鞘一并不翼而飞。
众人压根没看清老大是被如何夺走的剑,但觉这方圆寸许之地间,暗潮席卷,连飘在半空中的花瓣都夹杂着一股火星儿之气。
长陵携着夺来的剑,眼神平静的扫了一圈,最后落到了某个方向——虽然微不可闻,但隐隐飘来笙歌的前方。
那领头的府兵腾地跃身而起,指着她怒道:“还不速速将她拿下!”
一声令下,大几十个府兵一拥而上,长陵目光微闪,蓄势待发,迅速收剑入鞘,迎头而上。
侯府的宴客厅乐声清响。
也不知道贺松打哪儿找来的乐坊舞姬,说什么柳腰轻,莺舌啭,整场下来尽看着她们裙摆打转,舞姬还没转晕,叶麒倒有些看晕了。
兴许是平日里习武太过枯燥,那几派掌门、长老倒还算观得起劲,加之美酒佳肴,看去还算有说有笑,气氛融洽,就是席间时不时有人交换眼神,不动声色地往主座那儿瞅去。
叶麒心不在焉的用筷子夹盘内豆子玩儿,这几日忙着接待贵客,眉眼间都蒙上了几分疲态,沈曜给他的这个差使倒是不难,但办起来甚为耗神,他正琢磨着要不要提前把话都说完了早点散席,突然间门外冲进一个侍卫,火急火燎道:“侯爷,不、不好了,有个女子说什么非要见侯爷一面,否则就要大开杀戒,这会儿正朝内院闯来!”
众人闻言均是一惊,叶麒莫名抬起头,“女子?”
*****
长陵从学武开始,打了十多年的架,以一敌众本是屡见不鲜,但几乎没遭到过像今日这么憋屈的局面。
这般府兵显然训练有素,攻防有秩,打趴一批又紧巴巴扑上一批,丝毫不留喘息的余地,重点是别见着她往死里刺,她一面躲避一面还要提防着不能戳人要害。
毕竟前来挑事的是她,要是真把这些尽忠职守的兵将弄死,未免显得自己太欺负人了——但是如此左支右绌,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突围,再耗下去正主都给耗死了那还了得?
长陵双足一点,纵身蹿起,将剑气连着剑身往头顶上的刀枪棍棒一送,当即震飞了又一轮扑袭。不等后方的人补上位,她顺势闯入人阵之中,未出鞘的剑被她当成了一个锤子,仿似带着泠泠刺骨的风,生生将人墙铸成的屏障撞出了一道缺口。
一瞬间,所有的井然有序乱了方寸,长陵身形便如俊鹘穿云一闪,冲向那裂开的夹缝中,府兵们只觉得那身形飘忽不定,但凡看到残影就拼了命的乱劈乱砍,却根本阻挡不了她破阵的速度和气韵。
转眼,她已掠至尽头,衣裳上不知何时被划破了几道口子,左肩多了一道血痕,伤口不深,但浸染在暮云纱袖上,格外醒目。
长陵丝毫不以为意,当是被挠了下痒痒,此时人阵已然崩离,身后那帮子鸡零狗碎更被远远甩开,前方赶来府兵哪里还截得住她?
走转间,近她三尺之内的人都被一击弹开,不敢当其锐。
天际边,火烧云来势汹汹地卷走回翔幕鸦。
叶麒赶到之时,看到自家名头响当当的府兵绕着一个女子打转,然而,被包围的人游刃有余,围攻的人反倒像是困斗之兽,任人摆布。
那女子手中的剑未曾出鞘,而挥洒之间,剑势凛冽生风,行云流水,饶是如此,依然能在关键时处顿然留手,她没有杀气,但足以令周遭所有不敌之人望而生畏。
叶麒只望了那么一眼,整个人都呆住了。
耳畔倏地静了,所有的物事都朦胧起来,唯见一抹浅蓝色清影挟着孤剑任意东西,身后,是灼灼烁目残阳如血;身前,是惊心动魄不自知。
“所有人停手!”他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意,“谁敢再动一下,格杀勿论!”
她听到动静,偏过头来,看到他站在前方阶梯高处,稍稍一怔,然后微微上扬了嘴角。
那笑意,不深不浅,纤尘不染。
叶麒的脑海仍在混沌之中,人已先一步奔到了她的跟前。
但却止步于三步之前。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喉头微动,“你……”
“哈,你还活着。”长陵松了一口气,眉眼自然而然的弯了起来,“果然命大啊。”
她的眼明亮澄澈,明明天还没有黑,他看到了满河的星。
这样一双眸,他怎么能够认不出来?
他怎么此刻才认出来。
叶麒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只觉得某种情绪像是凭空横生,又像是藏匿已久,狠狠的撞的他心跳欲竭,手足无措。
看他张口又不说话,长陵往前走了两步,伸出左指,嚣张的戳了一下他的脸颊。
“怎么,你该不会还……”
话没说完,长陵身形一倾,被眼前人一把拥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这一生无法戒去的两大美景,一是如血的火烧云,二是披霞而来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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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前的贺瑜对越长陵的感激之中未必有爱,但是十一年后的叶麒……emmmmmmmm……
第四十九章 :相认
见到面前; 长陵想过; 要是姓贺的小侯爷还嘚吧嘚吧嚷着什么南絮北絮的; 她就两指戳上那一双不开智的眼; 看看他究竟是眼盲还是心盲。
结果没料到叶麒上来话都没说; 就闷声不吭的伸出双臂用力的将她摁到怀中。
“……”
从小到大……不对,小时候的事情她也没印象了,总之打从记事起,她就几乎没有被人拥入怀中的体验——哪怕昔日的兄长以示关切; 最多也只是轻轻的环臂拍肩一下而过,和清心寡欲的和尚呆久了; 向来不习惯用这种方式表露心中所想。
是以; 当叶麒如此情真意切、带着浓重的久别重逢力度搂住她的时候; 她呆了眼。
这厮吃错什么药了?
偏偏叶麒恍若未觉; 搂人的右膀毫不怜香惜玉的蹭上她左肩的剑伤; 闷着嗓子低低道:“是你,真的是你。”
方才在刀枪剑雨中她没觉得哪疼,这会儿无端被勒出了一顿激灵,长陵静默须臾,只抬眸瞥了他一眼; 便用自己的脑门对准他的鼻梁一磕——
随着叶公子的一声闷哼,热血夺鼻而出,原本绕在一旁悄咪咪看热闹的府兵这才反应了过来,重新刷刷亮起了兵器,“侯爷!”
叶麒抬起一只手示意所有人别动; 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长陵如愿以偿的挣开怀抱,语气里带着两分不易察觉的不自在,“没轻没重。”
没大没小。
叶麒没听出话中的弦外之音,这会儿总算发现了长陵肩上的口子还淌着血,惊的连自己的鼻子也顾不得遮了,“你、你受伤了?”
不等长陵搭腔,他望向前方振袍怒道:“方才谁有份对这位姑娘动兵器的,站出来!”
所有呆立的府兵愣了一瞬,都默契的往后退了一步。
步调整齐的就跟事先打过商量似的。
“怪不着他们。主要是你家的门不太好进。”长陵无奈叹了一口气,“能别干站着么?我想包扎一下伤口,这血好像有点止不住。”
贺侯府的外观自是气派的不可言说,侯爷本尊的厢房更是将“穷奢极侈”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光是在卧居里挖个坑用来沐浴就足够令人匪夷所思了。
池里的水约莫是刚灌不久,走到边上能闻到了一点硫磺的气味,长陵原本还在腹诽,意识到这一池水都是温泉时,前一刻的碍眼转瞬即逝——曾经的越二公子是个无不良嗜好的好青年,既不嗜酒,也不近女色,唯一好的那一口就是泡温泉。
硫磺池子啊那可是疗伤圣物,要知道当年她的第七、八重释摩心经就是在泡汤泉的时候悟出来的——眼下要不是顾及这是在别人家中,她保准能直接跳进去。
唔……就算是别人家,谁说不能泡的?
长陵摸了摸下巴,心道:姓贺的欠我几条命,别说是泡一次温泉,就是要泡一百次……一千次,他还敢拒绝不成?
念及于此,长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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