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家婢(西菱)》第29章


秦中月便叹道:“你不知道我心里急。你只看我动手动脚,就不看你自己‘冻’手‘冻’脚了。”说着,便上前来,拿袖子给她遮着雪,说:“别动,看(注2)雪化了冻着。”
云楼只得站住。秦中月便说:“你不用愁,就是母亲要拨出你去,我也不肯放的。不如我明儿就回了母亲,要了你在屋里……”
话才说一半,云楼便皱眉道:“好没意思,说这话作什么!夫人只怕已多嫌着我了,你再说去,我只怕连这府里都留不得了呢!”
秦中月怔道:“这话怎么说?”
云楼道:“你也不想想,夫人待我向来是好的,自打我进来,原就是跟你的,为什么忽然又要裁出我去了?若不是有了事,背后遭人说了,怎会无端提这个的?”
秦中月听了,低头想了一回,说道:“这也奇了。现在咱们屋里,还有谁能作这样事呢?上回那一个闹的已打发走了,还能弄出什么花样来不成?”
云楼冷笑道:“你素日心里明白得很,怎么如今反倒糊涂了!”说罢,叹了一声,又道:“罢了,这也怨不得你,你虽是个明白人,只是从来亲密惯了,自然疑不
到她身上去。我也不说了,若说了,倒像我是个嚼舌老婆似的,你只等事情出来了,就知道了。只怕到那时候,你也想不到呢!”
秦中月听她这意思,必是素日身边亲近的人说了坏话了,但细一想,不过燕钗霞影这两个人,都是自幼随身的,脾气性格也都清楚,断不能作这样的事;若说拾翠,自到了自己屋里,竟成个槁木死灰,自然也不干她事;那起小丫头们又哪里能说得上话。因此想来想去竟想不出人来。
云楼见他只是疑惑,却思索不出,便叹道:“我也不指望你留我了。我知道你待我好,你也没有什么不是,只是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动了心思,自寻烦恼。如今我走了,仍旧清清静静消消停停(注3)地过日子,混过两年,随便寻个人家嫁了,也就完了。何苦为这一点不清不楚的事,弄得如今这样千猜万疑、使心费力的,有什么意思。从今以后,咱们就撂开手,各人干各人的罢。”
说罢,转身便走。秦中月见她忽然决绝起来,倒怔了,忙一把扯住,问道:“这是怎么说?我怎么不留你了?我才已说了,就是拼着不听母亲的话,也必要留你的,你怎么又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楼冷笑道:“你说得这真真是糊涂话。我知道你真心留我,但方才的话你若解不过来,只管蛮留,有什么用?夫人的厉害,你不知道,我却知道的,平日里虽安安静静的,那暗地里的手段何等厉害!别说你,这府里哪一个扭得过她去?你若果然使性撒娇的强留下了,将来我就不知怎么死呢!你倒是放我去是正经!”说罢,甩手便走。因自己只顾飞快走着,也不管秦中月在后面如何了,也不见他跟过来,便越发走得快了,一径来至前院,顶头正遇着春袖。
春袖因见她低头猛走,且又是独自一个,便诧异道:“云楼,你往哪里去?怎地这样急?”说着话,便迎上去,谁知云楼竟像没听见似的,一头撞在怀里,几乎不曾把她撞倒。春袖便越发纳闷了,拉住道:“这是怎么了?掉了魂似的。”
云楼抬头见是春袖,一句话未说,那眼泪就掉了下来。春袖见她这样,忙拿帕子与她擦泪,又问道:“这是受了什么委屈了,哭得这样。平日也没见你哭过,就是上回和弄蕊丫头闹得那样,也没掉个眼泪疙瘩,今儿这是怎么了?”谁知百般问着,云楼竟不答,只顾哭。春袖便叹道:“罢了,你心里不好,索性哭一哭也好。只是这大风大雪的,看把脸扇(注4)了。”说着,就拉她回房。
却说云楼因说了决绝的话,心里难过翻腾着,又只管闷着,忽然遇见一个人,虽素日并非十分相好,竟不知怎地便忍不住,哭起来。因
跟了春袖回房,好生痛哭了一场,方觉得好些了,自己回过神来,想及在人前失态,便又羞愧,只默默不语。春袖陪了一会儿,听见小丫头说三娘子叫,便叫云楼自己好生歇歇,自己出去了。
云楼倚在床上默默伤心,想一回,哭一回,自己回思与秦中月虽说过几句亲密话儿,究竟也没有过什么极亲极爱之事,原以为伤心一下子也就罢了,谁知待要不哭,竟止不住;要认真细想究竟有何可哭,又想不出,因此越发烦恼,自己想不通,越性只管乱哭一气,只要解了这烦乱才好。
作者有话要说:注1:寻摸,第二字读轻声,字面义,即寻找、摸找,中性或贬义。
注2:看,多用于口语,类似语气助词,可解释为“当心”。
注3:消停,第二字读轻声,意为安静、安稳,不惹事。
注4:扇,读阴平,一声。字义应作“皴”解,指秋冬天风吹后皮肤泛红、干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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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二十七、慧心多自误,欲近反成疏
这么胡乱哭了几气,春袖回来,见云楼木呆呆地倚在床上,只管闭着眼睛流泪,倒唬了一跳,忙赶过来拉着手儿,叫了两声。云楼回过来,睁眼见她来了,且一脸急色,便露出个笑来,说道:“我没什么事,不过心里不舒服,白哭几下子罢了。”
春袖因见她脸上带泪,又要笑,只当她痛得糊涂了,忙忙地叫小丫头打了热水来,拉云楼来洗脸。洗完,因瞧云楼止了泪,两个眼睛虽红肿不堪,幸而精神还清楚,这才稍稍放下心来,叹道:“我的小祖宗!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就把你哭成这样!难道方才把魂儿吓掉了,现在还没回来?你告诉我,我领你叫叫去,只怕就好了。”
云楼勉强道:“并没有吓着,不过忽然想起一件伤心事来,所以哭一阵子,现在已好了。”
春袖点头叹道:“你不用拿这话晃我,必是才刚出了什么事了,你才这样。我素日瞧着你是最稳重的,若不是大事,断不能失态到这样。只是你既不说,我也不问了。只劝你一句话:人一辈子不过百十年罢了,但凡有一口饭吃,有个地方睡觉儿,还有什么过不去的?世人穷死饿死的虽多,更多是自己心里解不开,生生把自己逼死的。越是聪明人,越是容易入这魔障。你是个聪明人,可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才是。”
云楼却是从未听过这话的,此刻听了,再细想想,这道理竟是再真不过的了,便不由得说道:“姐姐,你是个看得开的人了,所以才说得出这番话。可叹我迷在这红尘里,恐怕已入了魔障,难出来了。”
春袖道:“我如何有这见识,这话也不是我说的,我不过借来劝你。若你果然能明白过来,我也是积了件功德了。”
云楼听说,便知是林姨娘素日告诉春袖的,因细想林姨娘为人行事,随份从时,圆柔自守,虽有聪明,却一丝不肯逞露,在众人前虽无好处亦无坏处,便是有十分好处,也只暗暗地施与人。别的且不说,只说能在秦夫人之下这些年,没有半分错处,也无甚可供人指点的毛病,便是会做人了。如今再听了这话,更是想不到她竟能如此通达。
凝神细想了半日,云楼便叹道:“人人都说大小姐是女中豪杰,依我看,三娘子才真真是个隐世高人,能跟着三娘子,也算有福了。”
春袖也点头感叹,忽又想起事来,笑道:“真真我是被你吓糊涂了,三娘子才叫我带你去说话儿呢,我怎么给忘了,就坐了这半日!”
云楼疑惑道:“三公子和四姑娘走了么?叫我说什么话儿?”
春袖笑道:“早走了,你还只管哭自己的呢,也不跟着。这倒正好了。你不知道,三娘子说跟你投缘,每
每要叫你说话儿,只是你在那院里,不好干巴巴地跑去叫的,可巧你来了,就说一回话,解解闷也好。”说着便推她道:“快去罢。”
云楼听说,只得跟她去了。到了屋里坐了,林姨娘却也没问她什么,只说些家常闲话,问问年纪家乡生平等事,因瞧她精神不爽,又将要晚饭时了,便叫她回去。
这时已是天黑了,雪也止了,林姨娘原要叫个小丫头送她回去,云楼因心中有事,正要一个人走走,便说不必,独自一个捡着僻静小路,避着人,边回思那事,边慢慢走着。刚走至上房西边院墙往花园中转弯处,冷不防墙角忽地跳出一个人来,一把抱住云楼,便往墙角拖。
云楼这一惊不小,猛一使劲挣开了,才要喊,那人已忙忙地伸过一只手来捂住嘴,笑嘻嘻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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