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_书闲庭》第3章


便屡屡劝母亲打胎,说生她太过危险,母亲却执意不肯,她虽是母亲的第四胎,可生她却要了母亲半条命,产后母亲整整卧床三个月才修养好身体。
满月时,有人胡说八道,说她龙眉凤目,鼻直唇薄,是大贵之相,尤其是那一双眼,龙凤形相,眸色浅淡如笼烟雾,琥珀虚幻无情而缥缈,至尊至贵,天生便有三分法相,乃是尊贵极至的易夭折之相,恐尘缘浅薄,非唤至上之名不足以系命。母亲卧床犹笑,说既然我女儿命相这么贵,那就叫太平吧,总再没有哪个血脉能高贵过这个名字。满堂皆笑,以为母亲开玩笑,父亲却拍手叫好,当了真,她的名字就此一锤定音。
人家的孩子不过一父一母二人而已,而她头上却还有三位兄长,最小的哥哥也比她大上两轮,三个哥哥都贪恋独身生活,不愿成家,直把这个小妹妹当女儿来养。
虽然是大富之家,太平却从未用过保姆,日夜在父母和三个哥哥怀里轮转,呀呀学语,蹒跚习步,认字描红,都是父母兄长手把手的教。
她自幼习毛笔字,正楷刚写稳,就不知天高地厚的非书圣王羲之的帖不临,父母由着她;王羲之的字才临了几月,又看上徽宗铁划银钩的瘦金体,父母还由着她;瘦金体没得三分风骨,再改学怀素和尚的狂草,后只学了个四不象,不管是书圣龙凤鹤舞端鹅的雍容静美,还是徽宗曲玉断金的清高凛冽,或者怀素和尚法度具备的狂颠,她都无一得精髓,自此书法抛在一边;父母也只是笑,说书法不过陶野情操而已,当今社会,再没有能出书法家的环境,字,会写就够用了,丢便丢了吧。
五岁时,看一小姐姐在宴会上弹筝大出风头,心中羡慕,也缠着爸妈说要学,刚到勉强能弹整曲渔舟唱晚的程度,就嫌弃古筝弦多繁累,改学弦少的古琴,又只得三分,终也废之;
7岁入学,按父母的说法,不过是为了多认识几个同龄的伙伴,别关家里孤僻了,一年倒有200来天请的虚假病假,生物地理数理化学一窍不通,爸妈也安慰她说,人的精力有限,用不上的东西,不知道也罢。她此后认不出五谷,分不清东南西北也照样泰然自若;
15岁迷上摇滚,扎着七个耳洞,写得几个酸词,伙着一群人天天打鼓嘶喊;
17岁初恋情伤,爱上长她十几岁的男人,闹得天翻地覆。
18岁被人拐去当模特,游走T台;
20岁爱上摄影,背着摄像机世界各地跑;
24岁,终于静下来了,却宣告终身不婚,又恋上陶艺,终日躲在山上烧窑画瓷捏泥巴,整月整月不见人。
她活得恣意快活,直到26岁那年,看见大哥的孩子结婚,才猛然间发现父母都已经老了,三个哥哥也都年过半百,心酸难言,大为羞愧,自此才守着父母,闭门不出。却也晚了,不到一年,父亲去世,随后几日,母亲也含笑而逝。
父母养育她27年,期间对她无限放纵,连逝去后也为她打算好了足够她一生逍遥的钱财,一生对她百依百顺,唯一的要求训导不过:不可无故伤害无辜之人而已。
子欲养而亲不在,父母此情,如何能还?
那夜她抱着爸妈的照片,哭到半夜才朦胧睡去,醒来,却正在被人从腹中诞出,满室血腥味,好不容易产下她的人奄奄一息,她万念俱灰,闭目不哭不闹不吃不喝足三天,他却不肯弃她,不顾自己性命,抱着她垂垂欲死的身体,日夜“宝宝,宝宝”的唤着她,求着她,垂泪咳血犹不绝。
直到那老尼姑到来,抱起她打量半响说什么:“此女面相太贵,出生便带三分法相,乃是最易夭折之相,恐尘缘浅薄,她生而绝食且闭眼不让红尘入目,怕是早知此间不是她容身处,一段错缘,天意如此,王君切莫强求,放她去了吧。”
听老尼姑这么说,那垂死的男子,挣扎着抱过她,看着她决绝的小脸,泪尽而哀绝:“如此也好,想来我君家历代杀人无数,满手血腥,天也难容,理该遭此报应。可即是天意要君家绝,又何必让这孩儿来此一遭,平白受这三日的苦?也罢,我们父女就一起去了,九泉下见列祖列宗,君霐自当请罪,我自幼无父无母,虽日夜以君家孩儿励志自勉,怎奈生就男儿身,孤力难为,天意如此,非君霐过错。大师,君霐将死之人,不敢辱你清净,你且去吧,咳咳,咳咳……”
多日未食,产夫嗓子嘶哑,唇角血迹未及拭去,又咳出新血,一息奄奄,已了无生意,白发苍苍的仆从垂泪,表情呆滞而悲绝,年轻的仆从掩面失声痛哭,怎是一室苍凉。
老尼姑闻言良久未动,想及先人,不觉佛心也悲,思量许久,后终叹了口气,合掌垂目道:“一切皆是命数,也罢,此女面相至尊至贵,非‘太平’二字不足以系命,王君且唤她‘太平’,如仍是不行,则天意已定,强求无用,我佛慈悲,阿弥陀佛……”
太平……又是太平……
婴儿垂死,恍然半息,心却微颤,父母笑颜犹在面前,她一生任性妄为,父母却疼她入骨,临去时犹拉着她的手,笑容欣慰,无一丝责难。
“太平,你也要弃爹而去吗?”
温润的触觉摸着她的脸,指尖虚而无力,声音沙哑气息微弱,他是男子,却怀胎十月生下她,她的母亲生她时,据说也虚弱得整整卧床三月,却仍舍不得放开她,醒要抱着她,睡也要把她的摇篮放床边才行,他抱着她是不是也如母亲抱她一般?他此时唤她,是不是也和母亲日夜也要看着她一般?妈妈……
婴儿固执紧闭的眼睑下滚出泪来,君霐一惊,强撑身躯连声道:“太平,太平……”未到第三声,又是一阵咳嗽,嘶哑难言。
太平出生第三日,君霐终于第一次看见了女儿的一双眼,琥珀色两丸浅淡的瞳,犹如笼罩在烟雾中,纵使流着泪,依旧仿若将视线放在缥缈天际,难寻难觅。
觉慧大师心中暗暗一叹,这面相已是大贵,却还贵不过这双眼,这双眼,浅浅淡淡,烟雾缭绕,十丈红尘具难入其中,为僧必可得道成正果,为人却祸福难料,不知会是谁的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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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十月十八,她17岁生日,半月前,一枚铜钱高高抛起,落地之相决定了今天也是她行冠礼的日子。
以后还有肉可吃,这个结果,太平耸耸肩,全无感触,一切且随缘去。对于女儿用抛铜钱来决定一生的做法,君霐哭笑不得,狠狠敲了女儿一指,自己却还是难以决断,最后不得也只好随了天意。
昨日,太平和父亲离开了居住了17年的护国寺后院,在相国庵住了一宿,也不知道父亲跟觉慧那老尼姑用了什么法子,让卫家人答应在这里给她举行冠礼,按理,贵族女子的冠礼必须在家庙中举行,现在居然破格在相国庵中给她行冠礼,这不是明摆的招人妒吗?还没下山呢,就往她身上惹麻烦,这些人!
这地方也真够变态的,和尚庙和尼姑庵就隔了一个山头,遥遥对望,相互往来还挺频繁,就不怕那个什么什么吗?觉慧老尼姑也真够厉害,相国庵她当家,护国寺她也能管一大半,没听说过少林和尚能管到恒山尼姑头上去的,真是一个不可思议的古怪地方啊~~
大清早被少安毫不容情的挖出被窝,因为睡眠不足而满腹怨艾的太平,一边睡眼惺忪让人伺候着沐浴梳头穿衣,一边在心里拼命的腹诽。
这个时空,有的地方还挺科学,例如,女子17行冠礼,表示成人,可以正式婚娶成家生女了,男子18及笄才可嫁人,所以,夫一般年龄都比妻大(养的小爷不算),也算是充分考虑到了男性比女性发育晚这点了。
沐浴后,太平换上脊鲋旌焐醣叩牟梢拢贩⒃梢皇┳挪筛玻缮侔才阕牛俗诙康群蜃懦龀 M饷嫠恐窆芟抑哑穑呱搅魉鳌?br /> 空气中可以感觉到那股压抑的张力,父亲和康擎王妃做为主人,要一起站在东面台阶位迎客。虽然不曾看见,但太平也可以想象得出那气氛有多别扭。康擎王妃也是个尴尬人,为没见过的女儿行冠礼,跟17年不曾见的夫君站一块,还要摆出夫妻之相,那感觉,可想而知。今天的宾客也是一群可怜人,被这对夫妻郁闷的气场压着,还得装作视而不见,挤出笑脸,说上一堆吉利话,那滋味铁定不好受。
封女子王妃,王妃娶正夫为王君,颠倒得真彻底呀,好在君子还是叫君子,宫中贵君淑君之类都直接叫某君或尊称君上,要是君子改叫妃子,那她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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