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记》第142章


她说她只是替他包扎了臂上的伤口,可是她不知道的是,她那一夜的言谈举动,包扎的不止是他臂上的伤口,更是将他心上的伤口也一并包扎止血。
若是那个寒冷的冬夜,在那个偏僻阴冷的小巷子里,他没有遇到她的话,即使他仍能活着,但也只会是一具行尸走肉。因为他的心已沉入漆黑的永夜,再也见不到一线光明,一片死寂。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隆兴二十二年的上元夜里发生了什么,即使他想忘也忘不掉,甚至在很多年后的夜里,他偶尔还会被同一个噩梦所惊醒。
在那个噩梦里,他梦见自己又回到了那年的上元夜,许久未见的父皇终于对着他露出了久违的笑容,甚至带着他们几个兄弟一起微服出宫去朱雀街上观赏花灯,与民同乐。
突然一队刺客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父皇带的侍卫们猝不及防,连连后退,他急忙跳到父皇身边想要护驾,哪知父皇却将他往旁边一推。
他本来还以为父皇是担心他的安危,心中正自感动,忽觉臂上一阵巨痛,左臂上已被人砍了一刀。
他听见他身后一个少年的尖叫声,“父皇,救我啊!”
他一边抵挡攻到他身边的刺客,一边回头看去,就见他父皇身边的两个侍卫急急的赶到那个少年身边将他护到中宗皇帝的身边。
那个少年,是他的十弟,也是中宗皇帝最宠爱的十皇子。
他瞬间明白了刚才他的父皇为什么推了他一把,才不是担心他的安危,不过是眼见自己心爱的小儿子危在旦夕,便毫不犹豫的将另一个儿子推过去替他的爱子挡刀子,真真是慈父心肠啊!
杨桢看着十弟被他的父皇一把抱在怀里,一众侍卫团团守在他们身周。而他的父皇,会想到要派侍卫去救了十弟,却想不到也派两个侍卫过来帮帮他,任他带着左臂的刀伤,一个人和刺客殊死相拼。
在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刻,杨桢忽然就笑了,因为他觉得自己实在是蠢得可笑。他的父皇都舍得拿他去给另一个儿子挡刀子了,他又怎么还会在意自己的死活呢?
自从有了十弟,在父皇的眼里心里,就已经再也看不到他们这几个儿子了。即使在他小时候,他也曾是父皇的掌上明珠,也曾是父皇的爱子,可是那都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就像母亲因为穆贵妃失掉了父皇的宠爱一样,他自己也因为穆贵妃生的十皇子而失掉了父皇的父爱。
又或许,父皇从来也没爱过他,不然为什么父皇只疼了他短短的几年就再也不疼他,可是对十弟,这十几年来,却始终疼爱不变呢,即使十弟的母亲早已去世,他已有了别的宠妃?
杨桢忽然觉得心里似有无穷的恨意,这恨意使得他状若疯虎,直杀出一条血路来。他心里那疯狂的恨意让他只想远远的离开这个地方,离开那对父慈子孝,亲热相拥的父子。
早已经没有刺客在后面追杀他了,可他却仍是不停的向前奔跑着。他专捡人少的巷子里跑,他不想看见人群,他害怕看见那些拥挤喧嚣的人群。
此时此刻,他一个人都不想见,他只想找一个黑暗的角落,独自一人舔舐他的伤口。
左臂上的刀伤已经将他半条胳膊都染得血红一片,他却看都不看一眼。因为在他心上还有一道伤口,虽然没有伤痕,也没有鲜血,但他却觉得那才是能致他于死地的致命伤。
生母去世后的这么些年来,支撑他活下来的动力除了这是生母最大的心愿外,也是因为他还有父皇。
尽管父皇已经很少见他了,待他也极冷淡,可他心里却始终记得他小时候父皇对他的喜爱。甚至他的心里仍有着渴望,期待着有朝一日父皇能再像从前那样和蔼可亲的再对他笑一下。
可是,就在这个本应是父子团聚,其乐融融的上元夜里,他藏在心里渴望了这么久的心愿彻底破灭了。
作者有话要说:20号的第一更,第二更可能要到晚上十点左右,
☆、第115章 犹记与君初相识
那个寒冷的冬夜;杨桢靠坐在墙角,心如死灰,觉得自己就这样静静的坐在这里,任由臂上的血流着;就这样孤独静默的死去;这种死法倒也不错。反正这世上也没有在意他,亲娘死了;亲爹也不稀罕他,他还活在这世上做什么呢?
他闭上眼睛,静静等死。
脚上忽然被人踩了一脚,接着便听到一个清脆的童音惊呼道:“哎哟!”再然后一个软软小小的身子便撞到了他怀里,
他仍然闭着眼睛;一动不动;静默不语。鼻中却闻到一股清新好闻的淡淡芳香。
怀里那个软小的身子手忙脚乱的想要赶紧自己站起来。耳边又响起那个脆生生的童音,“哎呀,真是对不住,这巷子太暗了,我不知道这儿有人,这才不小心踩了一脚,又,那个,真是失礼了。那个,公子,你没事吧?
他懒得回答,只希望这毛孩子赶紧走人,省得在这里呱噪得让他心烦。
但是他没有听见遂他心愿的脚步声,相反,他的肩膀反倒被一双小手摇了摇,“喂,公子,公子,你醒醒啊,你没事吧?”
他还是懒得理她,她清脆的童音还有她身上的幽香已经告诉他这不过是一个小女娃娃罢了。可是,这女娃儿怎么这么胆大,一个人跑到这僻静的巷子里,还赶快回家吗,怎么还赖在这儿不走。
却听那小女娃儿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还活着的罢,不然怎么鼻孔里还有白气冒出来呢,可是怎么就是叫不醒呢?哎呀,他身上怎么这么多血,该不会是失血过多昏过去了。唔,我总不能见死不救,现下也只能先这么办了。”
杨桢还没弄明白她到底想干什么,就感觉一双小手搭在他的左臂上,似乎是想将他的衣袖掀起来。
他睁开眼睛,看见一个穿着红色圆领袍的小人儿正跪坐在他身侧,低头小心翼翼地将他左臂有衣袖翻卷起来。
“你在做什么?”他本想出声喝止她的,但是因着之前冲杀出来时心中愤恨交加,不住口的狂叫嘶吼,嗓子都喊得哑了,又因伤处失血过多,声音里便显得有些过于低哑,气势不足。
那小人儿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便抬起头来,却是一张猪脸,长长的鼻子,大大的招风耳,瞧着极是可笑。
虽然看不见那面具后藏着的真容,但是声音倒是极为动听,“我在帮你包扎伤口啊,你流了这么多血,要是再不包扎一下的话,可是会死人的。”
她说完便又低下头去,查看他的伤口。他眉头一皱,正想让她少管闲事,哪知她又开口说道:“你这伤是不是方才在大街上被乱兵给砍的?真是太可怕了,我和我哥哥好好的在街上走着,看着花灯,吃着桂花糕,哪知忽然就冒出来一队乱兵来,横冲直撞的,谁要是挡了他们的道,挥刀就砍。害得我和我哥哥也失散了,我的桂花糕才吃了一半就给撞到了地上,也没得吃了,还有我哪些买的小玩意儿,也都不见了。”
听着这样琐碎的童言稚语,杨桢原本有些烦躁的心竟然奇迹般的渐渐安静下来,由着她继续说着。那女娃儿说了一阵,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便问道:“喂,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啊,是不是我弄疼你了?要是我下手重了,弄疼你了,你就喊出来啊,可别逞英雄好汉硬憋着不肯讲出来。”
“我跟你说,你可别瞧我小,这给伤口包扎的活儿我可是常干的。我二哥身上总是小伤不断,不是被父亲教训挨板子,就是跟别家的公子打架被打破了头。他又不敢让母亲知道,便来求了我替他包扎伤口。所以呀,我做这个不敢说最是拿手,可也是极为老到的。喂,你怎么还是一句话都不说,该不会又晕过去了吧?”
“没有。”虽然只有这干巴巴的两个字,杨桢好歹还是给了她一个回应。
果然那小女娃儿高兴道:“哎呀,你终于肯跟我说话了,你胳膊上这一刀砍得可真够深的,都见骨了,也不知道有没有伤到骨头,我先帮你把这伤口包起来止住血再说罢。可是,拿什么给你包扎伤口呢?”
杨桢冷眼旁观,看她歪着个猪脑袋,只迟疑了一会儿,便拔下头上束发的铜簪,掀起圆领袍,扯过里面穿的中单来,用簪子尖在上面戳破一条缝,然后“唰唰”几下就将她内里穿得那件中单从底下撕下一长条边儿下来。
她一直撕到她的中单下摆到了膝盖,方才停手,比划了一下,说道:“这么长,应该够用了。”说着就要过来给杨桢包扎。
杨桢却把身子向右一侧,躲开她道:“我的伤不用你管,你赶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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