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式燕》第65章


两人会心一笑。
而第四道就是主食了,一碗杂米饭,融合了莜麦青稞糯米红豆,色泽鲜丽,但每一颗都异常饱满,看上去油光锃亮,吃起来却毫不油腻,只觉清香鲜美,颇有嚼劲。
“陛下常吃精米,想必多有厌烦。这碗粗粮饭正适合换换口味。”
两菜一汤一饭,许是味道实在很好,又许是蕴了谢长晏的心意,彰华最终全部吃完了,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
如意在一旁看得十分欢喜,对谢长晏道:“陛下难得如此好胃口,以后你就天天做吧!”
“天天怕是不行,因为我跟公输老师定好,要接替木间离,接下去的一个月都要去求鲁馆帮忙。不过,我可以将食谱一一写出来,以供御膳房参考。”
如意还待说什么,彰华却道:“你要出海,多学点船舶知识很好。而且……”他停了一停,正色道,“公输蛙现在在造的,是战舰。”
谢长晏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火药成功后,第一步用于运河开山,第二步,就用于战舰。想可见届时若与程寇交战,一边射的是寻常箭,另一边用的却是威力惊人的火箭,会是何等碾压。
程国之强,在于兵器。想要打败他们,只有让燕的剑更利盾更坚,如此才能降低人员伤亡,缩小损耗,速战速决。这也是彰华为何如此重视求鲁馆,而公输蛙能够如此恃才傲物的原因。
一时间,谢长晏浮想翩翩,只觉手都有点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彰华也发现了,或者说,从她第一次拼装战车时就发现了,这个女孩儿,对于战事毫无畏惧,还颇感兴趣。这点大概遗传自谢惟善。
彰华心中不禁升起一种难言的宿命感。仿佛冥冥中,上天知道他孤独,故而安排了这对父女来到他身边,一个在幼时更改他的命运,一个在此刻伴他同行。
十五岁的女孩跪坐几前,明眸善睐,巧笑嫣然,比一般女孩儿聪慧,比一般女孩儿勇敢。她本可以过另一种平坦的、快乐的、自由的人生,却偏遇造化,不得不跟他同行。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啊……
绝世之花,移于泥潭;无双之蝶,囚于幽谷。用全部心神,去换取道路尽头的一点微光。而除了继续往前走,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
这是宿命。是他的,也是谢长晏的。
彰华离开后不久,孟不离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跪在了谢长晏面前。
谢长晏心中“咯噔”了一下:“失败了?”
“死了。”
原来,孟不离跟着那人,一路都很正常,直到经过某个农舍时,窗内突然射出一枚毒针,将那人射死。
孟不离着急之下喊出了可能是平生最快的一句话:“谁杀你?谁?”
然而,那人抽搐了几下就瞪着眼睛没了呼吸,最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孟不离带回了毒针。谢长晏用手帕包住手后拈起毒针,针尖犹带一点蓝光,显然是非常厉害的毒。
“明日我去求鲁馆,看看能否查出毒源。那人的牙齿看过了吗?可有如意门的标记?”
孟不离先点头,再摇头。
也就是说,那人的牙齿没问题,不是如意门弟子。也是,此人应是混在玉京,跟滨州监视她的不是一拨人。
“那也不能排除他跟如意门无关。你我再出门时,要更加小心。”还要提醒公输蛙注意防范,也不知那个细作弟子揪出来没有。否则战舰一事泄露,后果非同小可。
谢长晏抬起头,天边彤云重重叠叠,仿佛压在她的心上一般。
“啪!”清脆的耳光声在公主府的花厅里响起。
方宛捂着脸连忙求饶:“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我都说了不用理会谢长晏,你为何擅作主张派人跟踪她?”长公主很生气。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派远叔盯着她,想看看她回来做什么……对不起殿下,是我的错!我、我、我就是太紧张了,一对上谢长晏,我、我就坐立不安,不知如何是好……”
“你可知谢长晏过目不忘,天生慧眼,无论如何乔装打扮,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我、我不知道……”
“你打草惊蛇,谢长晏必定提防戒备,如此一来,等她真有所行动时,我们反而不好监视。废物!”长公主当即踢了她一脚。
方宛痛哭流涕,抱住她的腿道:“殿下恕罪!原谅我这次吧,婶婶……”
长公主在听到“婶婶”二字时,身子一僵,脸上的震怒之色渐渐散去。
“婶婶,我错了,求您原谅我吧……”
方宛继续痛哭。就在这时,门外太监叫传道:“荟蔚郡主到——”
长公主当即连最后一点怒色都收了起来,冷冷道:“还不擦干眼泪起来?要让荟蔚瞧见吗?”
方宛连忙擦干眼泪站起来,强行露出笑容。
下一刻,荟蔚郡主就气呼呼地冲了进来:“娘!这日子我是一点都过不下去了,我要和离!和离啊!”
第71章 浮生如梦(5)
荟蔚郡主已于去年春天出嫁,然而婚后跟夫君范玉锦成天吵架,不止一次发脾气回娘家闹和离。
因此,长公主倒也不慌,倒了一杯热茶过去,柔声道:“这又是生哪门子的气了?不气不气,说给娘和宛宛听……”一边说,一边使了个眼色给方宛。
方宛连忙讨好地上前:“是啊,郡主,这次范郎君又做什么荒唐事了?”
“宛宛,你可千万听我经验之谈——不要嫁人!这没嫁人前金枝玉叶如珠似宝,嫁人后就是草!娘啊,让我和离吧,我就能回来陪您了,咱们一辈子相依为命不也挺好的吗?为何让我去受那范家人的气啊!”荟蔚郡主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长公主的眉毛立刻竖了起来:“你说,范家人给你气?”以往荟蔚闹脾气,皆是因为跟范玉锦不睦,范尚书跟其夫人却客客气气,不敢不敬。可看女儿这意思,范家人也开始摆谱了?
荟蔚郡主当即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范玉锦作为京城赫赫有名的纨绔,每日里没啥事,就是吃喝玩乐。前阵子迷上斗马,一日外出看见一匹瘦马,他眼神毒辣,一眼看出是匹好马,当即缠着主人要买。主人不但不卖,还揍了他一顿。然而正所谓不打不相识,那人竟是韩丰——新科武举状元,范玉锦就此死皮赖脸地要跟人做朋友。
“不顾身份要跟穷山沟里出来的武夫交朋友也就算了,还要跟人一起从军,娘,你说说他是不是疯了?更疯的是公爹,不阻止,竟还鼓励他,一口一个男儿有志向雄鹰当飞翔。飞飞飞,就范玉锦那拔了毛的公鸡样,能飞得起来吗?”荟蔚郡主边说边哭,拉着长公主的手道,“娘,你要为我做主啊……”
“你说,玉锦要从军,而范尚书答应了?”
“是啊,当晚婆婆就来我屋,唠唠叨叨地劝我。我一听就怒了,这是好日子过够了,自寻死路啊。边境那种苦寒之地,岂是范玉锦那种弱鸡能待的?”
长公主沉着脸若有所思。
“而且他一走就要好几年,我怎么办?守活寡吗?与其如此不如和离,他爱吃苦受累他只管去,我回府来侍奉娘亲!”
长公主长长一叹,拍了拍女儿的肩:“你有这份心,娘就知足了。但婚姻大事,岂能说离就离,你且忍忍,娘试试看,能不能让玉锦改变心意。”
长公主又劝了半天,最后以妆容乱了为由让侍女们带荟蔚郡主去沐浴梳妆。
荟蔚郡主哽咽着去了后,长公主陷入沉思。
一旁的方宛也不敢走,小心翼翼地问道:“殿下,需要我如何劝郡主?”
长公主的目光闪烁不定,过了许久,才又叹了口气。
方宛自入公主府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公主如此沉重的模样,心中狂跳:“怎、怎么了?”
“范玉锦从军之事,怕是无能更改。你这几日陪着荟蔚,试着劝她接受吧。”
“为、为什么啊?”
长公主情不自禁地去摸架上的剑鞘,眼神幽深:“陛下比我们想得更远,而范临钧那老狐狸怕是察觉到了什么,做出了选择。”
“殿下的意思是?”
“你可知我为何执意将荟蔚嫁给范玉锦?”
方宛慎重地思考一番,才回答道:“一来范家家业殷实,范临钧又是出了名的老好人,不会亏待郡主;二来范玉锦虽然纨绔,但品性纯善,是可托付之人;三来范夫人性格绵软,不难伺候。”
“你说得都对。但最重要的是,范家是保皇派。无论时局如何变化,他们永远站在当权者那边。皇兄在位时,他们对皇兄忠心耿耿;陛下继位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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