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41章


路春翘足而坐,一手托腮,歪着脑袋不住打量她。
杨眉尴尬道,“看什么看?快出去。”
“现在胆子大多了啊!”路秋瞟了她一眼。
杨眉心道可不是胆子大多了么?有能耐你也来给我一刀子呀,咱们现在也是有后台的人了,哼哼……口中问道,“你不用跟着去么?”
路春撇撇嘴,“府督让我留下来伺候您……”一只翘着的脚上下晃荡,吊儿郎当地问,“您要个什么样的寿礼呀?”
杨眉看他一副十分不靠谱的样子,伸出一只手道,“不敢劳动,把银子给我,我自己买吧!”
路春上下打量她一番,点头道,“府督吩咐,您需要啥只管说,只是不许给您银子。”
杨眉大是窘迫,顿时只觉脸上烧得比早先还厉害——拓跋览你可真有一套,不就是跑了一次吗?至于这么防贼似的么?
第三日上谢瑜来了一趟,一进门见路春正坐着与杨眉闲聊,震惊莫名,“拓跋府督不是去涿州了么?路府使怎么还在燕京?”
路春要笑不笑地看他,“我们府督去涿州我就要去么?”
谢瑜无语,“并无此意。”又道,“烦请路府使暂避,我与阿眉有话要说。”
路春一副老子就是钉子户你能奈我何的样子,翘足而坐,“怎么小爷不能陪二位聊聊天么?”
杨眉十分无语,起身向谢瑜道,“谢大哥,我们出去说吧。”
谢瑜对着路春冷笑一声,便与杨眉一同到了院子里,递给她一个包袱,杨眉奇怪地问道,“这是什么?”
谢瑜笑道,“为你量身做的衣服。”
杨眉急着往回推,“谢大哥,不用了,衣服我这里都有。”路春这几日跟疯了似的,也不知道往这个小破屋子里塞了多少衣服,搞得她塞都找不到地方塞,只好乱七八糟一大堆扔在朱大哥原来住的厢房里。
谢瑜却不收回,道,“是套男装,我看你也不愿意与府中内眷一块儿,明天过来与我一处才好,只是穿着女装,着实不便……”
杨眉立刻被说服,她还正在琢磨呢,她一个女的,肯定给安排着跟夫人小姐一块儿——还不如不要去。想不到谢瑜如此心细如发,便伸手接了,笑道,“谢大哥想得真周到。”
第二日便是谢瑜老爹寿辰,杨眉早早地梳洗了,穿上谢瑜送来的衣服,揽镜自照,镜内一个年齿尚轻的俊俏小公子,杨眉左右看看,感觉比平常穿裙子还靠谱,果然我大天/朝死宅的婉约气质稀缺,还是扮个汉子比较给力。
寿宴设在谢府花园,中间左中右三个座儿,都设着锦垫手炉,并鲜花鲜果等物,一看就是主人和最要紧的宾客坐的,两边一水儿的矮几矮凳,谢瑜坐在右手下方第一席,杨眉的座儿就设在他手边。
杨眉十分满意,毕竟这乌压压一花园的人,她也勉强就只认识谢瑜一个,要坐别处,聊个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头。
各路宾客都坐定,当中三个座儿却才只坐了两个,中间那个有点年纪满威严的老人正是谢瑜亲爹——当今谢氏家主——谢中轩,旁边那个谢瑜介绍了一大堆职位却也没听明白,总之就是一个姓宇文的大官。
谢中轩右手边的位置却一直空着,一直到第一道菜端上来,仍然没有人坐,杨眉一时好奇,便凑过去问谢瑜,“谢大哥,上面那里是谁的位置,怎么没有人来?”
谢瑜偏过头看了看她,“你不知道么?”
杨眉愣了,她为什么会知道?还不及问他,花园门口有人拖长了嗓子高声报名:“羽翎府拓跋府督到——”
杨眉大惊失色,不是说五天回吗?
所以那个空着的地方——是拓跋览的位置?杨眉不由大为紧张,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了一种捉奸在床的心虚感,一时又暗骂自己没出息,不就是陪谢瑜来给他爹贺个寿吗?什么跟什么就吓成这样?
此时所有宾客纷纷起身相迎,偌大个场子,只有谢中轩仍然坐在原地,垂着眼皮用筷子夹菜吃。
不多时一个穿着杏色衣袍,披着白色貂裘的人影便到了场中,立在席前向谢中轩弯腰行礼,“拓跋览给中书大人贺寿。”
谢中轩眼皮都不见抬一抬,慢悠悠地倒了一杯酒饮了,又用筷子夹菜。
拓跋览仍在躬身行礼,谢中轩不发话,他也不便起身,两个就这么僵持着,杨眉心中不愤,正待想个什么办法,谢中轩已经把筷子放下,淡淡地说了一句话,“老夫只知谢览,不知拓跋览。”
拓跋览脸上血色立时褪尽,他本来就生得极白,这样一来整个人看着白得仿佛要凭空消失一般。
第39章 谢氏家法
一时场中不断嗡嗡作响,都在议论纷纷。
杨眉突然回想起江陵那日,他在混沌中不住说的那句话:“……我乃谢家子……”他那时所说的谢家,跟谢瑜这个谢家,竟然是同一个么?
她尚不及细想,拓跋览一掀袍角,双膝一折,朝着谢中轩便跪了下去,叩首道,“儿拜见伯父,为伯父贺寿,愿伯父松鹤遐龄。”
杨眉不由自主地看向谢中轩——这个人,便是陈览十分惧怕的伯父?不过看他这面相,的确也不是个好相处的。
谢中轩双手扶膝,垂着眼皮坐在那里,隔了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拓跋览便直起身来,旁边一个小童上前引着他往谢中轩右手边去坐,拓跋览刚一侧身,便见谢瑜身旁坐着一个人,正是他方才去找却没找到的杨眉:她身穿浅黄色锦袍,腰间玉带,一块黄色书生巾把一头长发全部束起,露出一张月白风清的脸,较平常的样子平白添了三分英气,越发透出一股子别样的妩媚来……
杨眉被他目光一触,立时低下头去,还不及想明白该怎样跟拓跋览说清楚自己为毛在这里,耳听谢中轩淡淡说了两个字,“且住!”
拓跋览收回放在杨眉身上的目光,停下步子,又向谢中轩揖手行礼,“伯父有何吩咐?”
谢中轩连看也不看他,“老夫为谢氏家主,欲向尔行家法,尔服是不服?”
拓跋览背对着她,看不清表情,杨眉一直盯着他,却清晰地看到他袖中的手在微微发抖。
杨眉一听家法两个字便心中嘀咕,从小她在家吃的家法就是老爹的竹笋炒肉,难道这个老头要打拓跋览?一个心急扶着桌子便站了起来,一时满园子人都盯着她看,连谢中轩都往这边看了一眼,谢瑜使力拉她,低声道,“坐下。”
杨眉疑惑地低头看向谢瑜。
谢瑜也站了起来,附到她耳边,“你若为他好,赶紧坐下。”
杨眉十分忍耐地缓缓坐下,却见拓跋览此时也偏过脸来看她,他脸色雪白,神情却还镇定,杨眉却从那双桃花眼中看出一丝无奈和哀凉。
此时场中嗡嗡声更大,简直嘈杂不堪。
谢中轩又问了一遍,“尔是否仍为我谢家子?”
拓跋览不再看向杨眉,俯身揖手道,“不敢有一日忘怀。”
谢中轩冷笑,“那老夫为谢氏家主,欲向尔行家法,尔服是不服?”
拓跋览抿唇不语,停了好一时,才缓缓开口,“伯父欲行家法,儿不敢不服。只是尚请伯父明示,儿何处有违谢氏家训?”
谢中轩冷笑一声,“你不尊师长,不敬尊上,竟然问老夫何处有违家训?怕只怕说出来,我那弟弟在九泉之下也要为你蒙羞!”
拓跋览秀长的身形微微一晃。
此时场中众人已经吓得不敢言语,上百人的花园,居然静得连一丝微弱的风声都能听得明明白白。
拓跋览两眼直直地盯着谢中轩,倔强道,“尚请伯父明示。”
谢瑜闻言,叹了口气,低声向杨眉道,“阿览着实固执,多说何益?”
杨眉还不及答话,谢中轩已经开口,“尔身为谢家子,当众违旨,以割舌之刑羞辱尔师宇文擎苍,此为不尊师长!尔身为我朝臣子,谗言迷惑当今陛下,令陛下多有倒行逆施之举,此为不敬尊上!至于尔在宫中之所为,老夫今日在此羞于启齿!尔不登老夫之门便罢,今日既然来了,为正我谢氏百年清名,老夫当以家法处置!”说着朝身后摆了摆手,厉声道,“责三十杖!”
杨眉被谢中轩出口的话震得耳中嗡嗡作响,所以那天在法场上被割了舌头的人,不仅是谢瑜的老师,还是拓跋览的老师?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老师?还有,谢中轩这是在骂拓跋览是佞臣之流么?杨眉脑中嗡嗡,不由得又想起那日胡子男的话——“不过一介向深宫妇人售卖色相的弄臣,不知他还能有几日风光?”
弄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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