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95章


邵之剑把托盘往案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扶他。谢览正自昏沉,被他一动便朝他栽倒过来,头颅正向下伏在他臂弯上。邵之剑只觉臂上瞬时温热,心中一个格登,扳了他面颊过来,果然见他唇边有暗色的血迹,自己袖上也氤了一小块刺目的血色,再看谢览面色雪白,双目紧闭,胸膛微微起伏只是不住作喘。
邵之剑不由皱眉,“怎的又吐血了?”另一手穿过他膝弯,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
谢览意识不清,整个人如在迷雾中沉浮,被邵之剑这么一动手臂便往下滑,悬在身侧,耳听“当”的一声轻响便觉手中一空,他勉力寻回些神智,嘴唇动了一动。
邵之剑也听不明白,却是低头见地上滚了一块玉玦之类的东西,便朝路秋使眼色,他自己抱了谢览放在床上。
路春把那莹莹生光之物拾了起来,递到邵之剑手中,茫然道,“这个……怎么在这里?”
谢览勉力睁了眼,手臂抬了一抬,却未抬得起来,低声道,“……给我。”
邵之剑便把那府督令塞在他手内,给他拢了被子,劝道,“你且歇歇。”说完又觉这句话多余。谢览握了那玉玦,也只片时便又神智迷离,昏沉睡去。邵之剑自坐在床边,拉了他腕脉,凝神诊了一时,“等醒了再服一剂吧。”说着又自摇了摇头,“我道怎会又吐血,阿眉来过了?”
路秋恨道,“府督自遇上这位大小姐,便没得着一件好事,尽跟着受罪了,真是个害人精……”
邵之剑便“嘘”了一声,指了指地上的碎瓷,“还不去收拾了。”
谢览这屋子寻常洒扫都是路家几兄弟亲自操办,并无下人可以入内。路秋自去取了笤帚,把地上碎瓷扫了,想了半日不得其解,又问邵之剑,“府督多日未起,今日怎的要起来?”还把花瓶子都撞得滚了下来?
邵之剑闻声只看了他一眼,却懒得与他多说,只摆了手命他收拾了赶紧出去。
一直到了天擦黑时,谢览才挣扎着醒了过来,眼眸初张时有几分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待看清邵之剑的模样,才皱眉问道,“你不是回去过节……怎么又来?”
邵之剑朝他手中的府督令指了一指,“你把这个要回来了?”见谢览只不吱声,又道,“总不是阿眉特意还你,必是你亲口向她讨要。”
谢览微微失神,好一时才道,“府督令身份贵重,难道不该要回来?”
“能啊,怎的不能?”邵之剑摇头道,“你的东西你爱怎样便怎样,只一条,咱们能平心静气的吗?你如今什么模样你自己也知道,少年吐血,不得久寿,你再这么折腾两回,等成了老病根子,只怕要早早的去见阎王爷。”
谢览自阖了眼睛,并不理会。
邵之剑道,“我们家老爷亲自给你相的面,要活到一百多岁,老太爷研究一辈子相术,只赏脸给你一个人看了,你忍心这么砸老人家招牌吗?回头把老人家气出个好歹,你想想对不对得起我?”
谢览漠然道,“你有话快说,说完了回去过节,莫在我这里聒噪。”
邵之剑便去桌边取了托盘过来,“把这些先吃了咱们再说。”
谢览深知不折腾完此人必不会走,便支了身子起来,靠在床头上,伸手把那药碗端了过来,一仰而尽,把碗底朝他亮了一亮,“喝了,你去吧。”
邵之剑又指了指托盘内的粥碗,“你也知今儿过节,不喝个腊八粥,怎对得起这大好日子?”说着又叹了口气,“听闻路春他们二人今日回来,我还特意送了两碗粥来,本想着你和阿眉一人一碗——”
谢览面色更是冰冷,语气更是冰冷,“出去。”
“你若不打算理她,又何必把路春给她?”
“我让你出去!”谢览这一句话说完便喘作一团,竟有些上不来气的样子。
邵之剑不敢再说,只得起身离开。
第87章 风雪中宵
过了腊八便是年,淮安郡主府上一众人等日日忙着四处洒扫,筹办年货,府上下人本来不多,此时更是个个忙得脚不点地。东平把一只羊脂玉瓶擦拭净了,放在卧房多宝隔断上,才向杨眉道,“小姐,那瓶儿放在隔子上好,还是放在架子上好?”
杨眉坐在窗前托着下巴望户窗外出神,随口答道,“都好。”
东平听她懒精没神的,便凑到面前安慰,“王爷只是一时生气,到过年时保管好了,小姐也莫太忧心。”
杨眉摇头,便宜老子这回只怕没那么轻易。谢瑜果然把婚书滕了一份送到会稽,如今谢氏上下,个个都知她是尚未过门的徐州谢氏家主夫人。自家女儿与人签了婚书,顾佑诚做老子的竟是任事不知,早已气得要颠三倒四,苦于女儿也没了踪影发作不得。如今见杨眉回来,当着一屋子人便赏了她一个耳光,喝令禁足思过。
杨眉哪有颜面在郡王府里呆着,只得移到自家郡主府,本想在自己的地盘去寻谢览便宜,谁料顾佑诚早派了亲卫把她那郡主府围了个水泄不通,非但不让人入内,连个买菜的丫环都不许出去,一任菜蔬肉食都由郡王府每日配给了送来。
杨眉这一回建康,十足十便如坐了牢一般。饶是府中消息闭塞,也仍是听闻北边已经大乱,宇文常围了燕京却久攻不下,拓跋揽胜下诏命各地军候入京勤王。南朝却始终悄无声息,杨眉略想了一想便明白,这是要等那二人斗个半死,才要过河北进。
外面风云色变,她却被囚在一方府第之中动弹不得,一时只觉心中火烧火燎,果然这郡主的锦衣玉食不是白白享用,她不由又生了包袱款款自家走路的冲动,人生不得自由,活着有何乐趣?
杨眉正想得出神,隔了窗子却见顾佑诚过来,不由皱眉,这便宜老子自打关了她,已是多日不见,这一来也不知是福是祸?待看清顾佑诚面色,她又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必是祸事无疑。便把案上那茶一饮而尽,坐等训话。
果然顾佑诚进来便道,“西院军趁北边大乱光复了益州三郡,陛下今日便赐了那里做你汤沐邑,待过了年,你便去你采邑。”
杨眉一滞,便自耷拉了脑袋不说话。
顾佑诚自在她身边坐了,劝慰道,“益州驻军是本王帐下,你去那里受不了委屈,总比如今留在京城听这些闲言碎语的强。”
杨眉刚想问问是些什么闲言碎语,转念一想又觉多余去问,顾三欺男霸女的事迹还没传得够,如今又添了一笔自签婚书的好料,只怕如今“顾眉”这名声,在这建康城里直要臭不可闻了,万幸她是郡主之身,否则只怕走路上都要防着些臭鸡蛋。
杨眉想想又问,“阿爹今日上朝可见着阿览了么?”
顾佑诚反手就是一下子拍在她脑门上,好在是自家亲闺女,使的力并不大,却也把杨眉拍得一个懵懂,揉着脑袋问道,“问都问不得么?”
“有甚的问处?先把你那一本烂账理得清楚吧!”顾佑诚恨道,“那位大人如今权势熏天,本王看了都要绕着走,你一个声名狼藉的,还敢凑过去套近乎,怕他想不起你早前做的好事么?”
杨眉忍着尴尬问道,“阿爹只说见没见着?”
顾佑诚断然摇头,“没见。说是抱病在身,军机阁里的文书都是送去□□上的,连他顶头上司赵将军都是去□□上吩咐军务。也是陛下仁厚,这等无法无天之事都不见申斥。”
杨眉忍了一忍,还是替谢览解释道,“必是真的病了。”
顾佑诚毫不在意,“陛下已经亲去□□探过两回病了,是不是真的病了,陛下自己知道。只如今物议沸腾,都指着这位大人。这位谢大人果然风流人物,不管在南边还是在北边,都是舆论所指。”
杨眉一听谢览连朝也未上,便知他这一病只怕非同小可,自己被禁足几日动弹不得,须得想个什么法子去看上一看。
顾佑诚看了女儿,便站起身要走,边走边吩咐道,“过完年就去益州。你签那婚书也不用忧心,本王绝不许你入他们谢氏门。你一个姑娘家,既不求什么仕途进展,还是踏踏实实做个富贵闲人,给本王生个孙儿才是要紧,总之仍按本王说的,招赘上门最是稳妥。”
杨眉大是点头,招不招赘的以后再说,便宜老子能帮她挡了谢瑜,才是万幸。虽说实在不行能包袱款款走了,然而如今谢览与她嫌隙甚深,她便是想走,一颗心也只在这建康城里,系在那人身上。
顾佑诚又叮嘱两句便自去了。
杨眉坐到天黑,打听路春回来,便去他屋子里寻他。
路春折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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