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毒无解,事不过三》第109章


用袖子掩了面,拿那手绢儿使力再蹭几下,续道,“全赖阿爹给寻的药,阿眉才能苟且活到今日,年前之时,此人潜入建康,说愿意帮阿眉除了这邪门的病根……阿眉一时受了蛊惑,才……才跟着去了北地的……”说着又伏地大哭。
顾佑诚再不想她把这事栽给了谢瑜,一时哭笑不得,便又坐了回去。还是平贵妃看杨眉哭得实在可怜,便插嘴道,“快别哭了,这算多大罪过……世上哪有几个人是真真儿不怕死的?英雄豪杰死到临头都有尿了裤子的,何况你一个弱女子?”她这么说着,便站了起来,走到阶前要拉杨眉起来。
杨眉只伏着不动,哭道,“阿眉无脸再见舅舅。”
谢瑜被这么一个水缸大的屎盆子一扣,登时气得脸色煞白,一时连情投意合状也装不下去了,斥道,“哪里有这等事?一……一派胡言!”
梁帝登时变了脸色,双眼十分危险地眯了起来,向杨眉道,“有何凭据?”
杨眉便作了一副忧伤过度的模样,茫然道,“阿眉至今病根儿还在身上,也不知哪日便要去见我娘了,还需要甚么凭据?”又道,“只求舅舅千万莫听这小人之言,与其嫁给谢瑜,甥女儿宁愿做个寻常百姓,便是嫁给随便哪里的贩夫走卒,或是去庵堂里做姑子,也绝不让这小人奸计得逞。”
谢瑜气得手抖,只不住口地斥道,“一派胡言!”
平贵妃瞟了足边跪着的谢瑜一眼,向梁帝道,“陛下,这等事情只需召太医来一诊便知,臣妾信阿眉不会信口胡说。”
梁帝便向身边侍人吩咐,“召太医来。”
顾佑诚见那侍人出去,叹息道,“臣只知女儿得了这邪门的病症,竟不知原来是谢家主的手笔……”他站起来向梁帝行礼道,“陛下,此事卫阶也是知道的,臣寻卫阶过府,便是想借他那一身煦阳真气,为阿眉治病。”
梁帝心中一动,暗道难怪在黛山那些时日里日日见卫阶与阿眉混作一处,宗室之中还有些流言蜚语,如今才知竟是为了治病。他这么一想便信了杨眉八分,自向谢瑜道,“谢家主是觉得我朝宗室软弱可欺么?”
谢瑜吓得一个伏身趴在地上,一时浑身都瑟瑟发抖,惊到极点却福至心灵,向梁帝禀道,“陛下,便是郡主真有这病根,也……也不能说就是瑜之所为啊……求陛下明鉴。”
事到如今杨眉怎能容他再自辩翻身,立时半真半假道,“你当日命两个手下动的手,都蒙着面看不清模样……也是天可怜见,中途一人蒙面黑布掉了下来,满脸的大胡子……”她回想了一下路春赏的那一鞭子,又细致地补了一句,“脸上还有一道极长的疤,从额头上横过下巴,看着仿佛把一张脸分作两半的模样,着实吓人。”心中暗暗跟胡子兄道了个对不住,谁叫你主子逼得姐到了绝路……
顾佑诚便哼了一声,“不是谢氏族里的胡向东么?前日臣还见过。”
梁帝冷笑道,“谢瑜,可知谋害宗室是何罪过?”
第100章 不是顾三
梁帝身居上位多年,威压早不是一般二般,他这么开口一问,谢瑜顿时感觉仿佛有重云挟雷从头顶直逼下来,一时整个人都伏得更低了一些,抖如筛糠,好半时竟说不出话来。
此时太医从殿外进来,由侍人引着到了杨眉身前,摸着杨眉腕脉诊了一时,向梁帝道,“郡主这病症不同寻常,臣需回太医院商议脉案,细细斟酌,才敢开方。”
杨眉心道江左邵家都没法子的事情,要是能被你搞定,你也就不用在太医院干活了,出去混个绝世名医流芳千古也绰绰有余……脸上却故意作出一副失望至极的模样,用手绢儿擦着眼睛,立时又是泪流满面。
梁帝跟太医打交道这许多年,怎不知他们这种说法翻译一下约摸也就是“没救了”三个字,摆手命他退下,自向谢瑜道,“替郡主除了这病症。”
杨眉心道谢瑜哪里有甚么解病的法子,便往死里再黑他一把,向梁帝哭道,“阿爹遍寻名医,皆道无法根除,只能日日服用固本培元和暖药物,避免发作,舅舅,谢瑜此人当日对阿眉动手,便未曾想过留阿眉性命!”
谢瑜初时惊惧已过,趁着太医诊病之时脑中急转,耳听杨眉这么说,便向梁帝禀道,“陛下,瑜在北地之时一心南归,徐州之城虽由我族定居,然而城防军备并不在我族手中,我族殚精竭虑为我朝光复徐州,足可见一片南归赤诚之心,又怎会出手谋害郡主?难道要自绝后路吗?还请陛下明鉴!”
梁帝一时沉吟。
谢瑜见这一番话有所奏效,又伏身续道,“胡向东随瑜多年,人人皆知他是谢氏家人,想是有人存心构陷,扮作阿胡的样子迷惑郡主也未可知。郡主如今对瑜心有怨怼,瑜也不敢再辩,是非曲直以后自会明白。”他说到此处停了一停,转头看了杨眉一眼,“我朝以宗族法理立国,婚姻之约关系宗族绵延国家兴盛,从未有轻易废止一说。且瑜在北地之时,便闻郡主之名,多年仰慕……如今瑜既与郡主有婚姻之约,尚请陛下成全瑜一片痴心,瑜将全心全意对待郡主,此心赤诚,日月可鉴!”说完将身一伏,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便趴在地上不起来。
杨眉暗道一个不好,本以为谢瑜被她这么一逼要气急败坏,谁想他竟清醒过来……她心念急转,一时却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只好把已经去世的便宜亲娘搬了出来,向梁帝哭道,“求舅舅垂怜,这婚约若果然履行,一则阿眉这后半辈子便没法活了,二则便是姑息这等威胁宗室的行为,若是我阿娘仍在,也必然不肯把我嫁给这个贪婪小人的!舅舅万不能让他如愿!”
谢瑜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向杨眉道,“郡主对瑜误会甚深,瑜可慢慢向郡主赔罪。只是依我朝律法,有婚书的女子,若要悔婚,责杖六十,婚约仍旧履行。郡主身为皇亲,应以身作则,断不能留给世人不遵律法的不当影响。”
杨眉一下子连假哭都停了,这什么稀奇律法她也是回到建康才慢慢学习了一点——古代女性真特么没人权啊……早知道在北地就不能这么随便地大笔一挥把婚书签了,然而她回想了一下当日在燕京城外的情景,仍旧认了命:当日她一心只求谢览平安离开,便是知道这什么稀奇律法,只怕……也是会签的。
杨眉打了一阵子肚皮官司,抬头见梁帝面沉如水,神情莫测,心知他此时犹在权衡利弊,搞不好便要将错就错把她塞给谢瑜。毕竟谢瑜身为徐州谢氏之主,再加上她这个舅舅在,以后寻摸个仕途进身简直易如反掌,而且婚后既居建康,也不怕谢瑜翻出天去。
杨眉这么仔细一琢磨,便觉自己已经被这没人权的时代逼上了绝路,遂伸手将发间一股极长的金簪抽了出来,握在手中,向梁帝道,“舅舅若果然要阿眉履了这婚约,阿眉宁愿一死!”
平贵妃站在她身边,见她如此动作顿时大惊,两步上前夺了那股金簪,扔了出去,将她揽入怀中,又哭又骂,“糊涂东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毁伤?”
杨眉就势哭道,“阿眉擅签婚书自是有罪,宁愿用封号采邑拿来抵罪,舅舅竟连这个也不许,想是阿眉没了亲娘,没人给作个主!”
梁帝怒道,“胡说八道!朕几时说不与你作主了?”
杨眉从平贵妃怀中抬起身来,梗着脖子道,“舅舅既要为阿眉作主,便应立时杖毙了胁迫阿眉的无耻小人!”一边说一边便朝谢瑜抬手一指,又续道,“阿眉不懂甚么宗族律法,只是此人这般胁迫宗室女子擅签婚书,若都能最终得逞,日后我朝宗室女子还能有活路么?”
顾佑诚忙道,“阿眉言之有理,陛下三思。”
梁帝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叱道,“有什么样的老子便有什么样的闺女,阿眉这个胡涂劲儿便与你一般无二,日后被各族耆老的折子淹了你这两军都督之时,莫要再来向朕哭求!”
顾佑诚被梁帝说得一滞,然而他与梁帝这许多年,深知他脾性,听他此时口气,已经绝然不会让谢瑜如愿了,暗自松了一口气,坐下笑道,“到那时臣定然一力承担,与各族耆老们大辩三千场,绝不向陛下哭求。”
杨眉没听明白他二人的口头机锋,待要再逼迫两句,却听梁帝向谢瑜道,“谢家主,你也瞧见了,朕这个甥女儿跟朕都是这么一副无法无天的样子,十分欠缺教养,谢氏一代清名,门阀贵重,想必你父亲及你三叔也未必愿意容她进门。所以婚姻之约,从此也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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