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阿真》第4章


“伯父难道还把我当小孩子吗?哈哈哈……”
徐道离和十八公子聊着向我走近,我却不知怎的,越发有些惶恐,手抓紧了缰绳,掌心阵阵发汗。
“哦,原来是匹骊马。”
“是骊马,刚满五岁,公子看如何?”
“鼻子大,看来能跑,骨肉尚算健硕,年岁也正好,嗯,不错不错……”十八公子围着马身看了一圈,在马的脊背到臀部拍了几下,果然识马,话音也透露出喜欢,我不免松了口气。
“那就请公子上马吧!”
“好!”
他动作矫健,话音未落就骑上了马背,又抚了抚马颈,一脸满意的笑容。我仰面看时,不觉又入了神。
“阿真,想什么呢?快把缰绳给公子。”
忽觉后背一掌,缓神一看,十八公子略俯身体,一手伸在我面前,眼睛奇怪地盯着我,而我竟死握缰绳不递给他,一时大惊,赶紧双手呈上缰绳又忙跪了下去,生怕怪罪不敢抬头。
“阿真,起来吧!你这是怎么了?”不觉几时,徐道离将我拉起来,皱眉看我,十分不解的样子。
“啊?”我失了方寸,还是慌张。
“人家已经走了,你跪给谁看啊?傻小子!”
徐道离一指前方,我随着看去,果真不见了十八公子,唯有扬起的尘土还弥漫空中。
“我看他也用不着人来接,竟让马来接他不就好了?走吧,我们也回去了。费了这一日,吃了一嘴泥!”
徐道离便埋怨着招呼众人启程,而我盯着眼前这片飞尘,心中竟糊涂了:早知如此,是不是该挑匹白马来的……
此后回到萧府,牵马归厩整理,天也完全黑了。我点了一盏小灯,静静地坐在横杆上,耳边除了马儿的动静,便是内院传来的歌舞笙箫,想来,那洗尘酒宴定是无比欢乐,那十八公子也是非常开怀。这一夜,不知因何变得很长,好似时节不是春往夏去,却是秋往冬来。
===
☆、第3章 不胜清怨却飞来
春分一过,日头暖和起来,于人是好受的,但春气萌动,马儿情态烦躁,□□渐多,母马数量却不够,着实难以管理。记得忠叔在时就说起过今年采买马匹的事,后来他走了终未实行。
这天午后,马儿还是躁动不安,且嘶鸣声此起彼伏,越发吵了,
我因怕这声音长久传到内院,不免怪罪,便想将马儿们公母分栏,但这马儿到底是个肥壮大物,情势一开岂能轻易拉得动?我又是安抚又是拿草料诱引,使了浑身解数也没动得了一匹,反而自己大汗淋漓,跌撞了许多次,最后瘫坐地上没了办法。
“你这样硬拉是不行的,马儿也讲阴阳调和,怎么不去多买两匹母的来?我看马厩里还是很宽敞的。”
正抹汗喘气的工夫,多日未见的十八公子突然来到院中,言语直白,很了解似的。我急忙起身行礼,心中却又开始突突了。
“忠叔在时原就要买的,他走后小奴一时没想得到。今日它们尤为吵闹,小奴如此做也是无法。”我低着头弓着腰,不敢乱动。
“忠叔?是你师父吗?”
“是的,小奴跟他学了两年余,他因家事前些时候辞工回乡去了。”
“才两年就敢把府上所有马匹交给你,可见你是他的高徒了。呵呵,你是叫……叫什么来的?”
见他几句话不仅和蔼,而且还问起我区区马奴的名字来了,心中不禁可喜,放胆稍稍抬了头,说道:“小奴叫阿真,真就是真假的真。”
“这字倒不俗,是你师父给你取的吗?你也是识字的吧?”
“小奴……小奴的名字正是师父起的,师父识字,小奴不识。”我素来回避身世,刚刚一刻竟想说实话,可终究不敢。
“好吧,呵呵呵……那随我去马市买马吧,我今天无事。也省得你这高徒总是生拉硬拽的,辜负你师父的教导了。”
“好……是,多谢公子。”我一愣,点点头,似觉事不真切。
俄而便来至街上,他精神奕奕地走在前面,我盯着他的背影跟在四五步之外。他一身淡紫衣袍,风度如初,在人来车往的道路中十分显眼,甚至还有几个少女偷瞟着他窃窃私语。我因想到了晋朝卫玠,据说长得丰神秀逸,所到之处引人围观,最后竟因此累死,美貌也成了罪魁,以前甚觉是谣传无稽,如今竟能体会到一些了。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我还要你带路呢!”
“是,来了!”我不觉想远了,听他叫我,立马跑了上去。
“我初到长安,兄长们虽带我游逛过几次,却还不怎么熟悉,你应当知道马市怎么走吧?”他微笑着问我。
“知道的,距此不远。”我点点头,抬手指着不远处的横街,说:“穿过前面光德坊就是西市,西市入口便是马市。”
“嗯,你倒熟门熟路。知道如今的行情吗?中原马多少钱一匹,胡马呢?家用马和骏马你能区分吗?”
他边走边和我聊了起来,问得是细致入微。我因一直以来也算用心学马,故而对这些常识行市都很了解,便也从容。
“去岁小奴跟忠叔来采买的时候,中原马是不超过三十金,胡马在八十金上下。依照每年的行情变化,今年也不会相差太多。家马和骏马从牙口到骨肉都有区别,小奴还是能分出来的。”
“好啊好,果然是个高徒,对答如流。”
“这是身为马奴应该知道的,公子太夸奖了。”我便谦虚自重,其实心中大悦:原来忠叔所说的赏识,是这样特别的感觉。
来到马市,顿时一群人拥了过来,有汉商也有胡商,这个说自家马精壮,那个说自家马便宜,都是来拉生意的。公子一一推掉,只按自己的路线寻觅良驹。看了一圈,终于在一个胡人大汉的马栏前停了下来。那栏中只有三五匹马,约莫是这里马匹数量最少的一户商家。
“像这样的母马还有吗?我要三匹,这马驹子也要两匹。”公子指着栏中一大一小,一白一赤两匹马问道。
那大汉一脸大胡子,面色发红,斜睨着公子并不接话,似乎不是很想做这单生意。这也好解释:马市上会抢生意的都是怕马卖不出去的,那马儿的质量就不好,而像这位大汉端着架子也不吆喝,定然是对自家马儿十分自信,想要等识马的行家来,一次成就一桩大买卖。似公子这般年轻后生,开口就要马而不问价钱,实在少见,若不显露没人会相信他懂马,只当是富家少年偶尔出来寻乐子的,便不屑做他的生意。
“我问你话呢!母马和马驹还有没有?”公子又追问道。
“哪里来的娃娃,别处去玩!”大汉眉毛一横,呛回一句。
“大叔别看我们公子年轻,却是懂马爱马之人。只因你的马是好马,所以公子才会问,也是真要买,你就开个价吧!”我怕公子是不懂这买卖人情,未免他恼了,便开口圆场。
公子回望我一眼,点头微笑了下,又回头对大汉说道:“是啊,只要你有我要的马,尽管开价。”
“就要三匹母的,两匹小的?”大汉这才显出半信的态度,端量着问他。
“我们不是官家买马,自己家骑乘,这些就够了。你若嫌少,便这样也可以,留下名姓下处,我每年春天问你要马,你就送到我府上去。除了给你马钱,还包你来往运送之费,前提只有一个,就是马不能差,我须一一亲自检验方能成交,若好时,另赏你金银也未可知。你看何如?”
我还是第一次看人这样买马,省事也省事,豪气也豪气,大抵是家风骨子里带来的大方,是常人不相比的,我才算见识了。只看那大汉思索了一下,背过身去交代一小厮什么话,转回来面上就是笑容了。
“小的名叫蒙图灵,家在北地草原,自小贩马为生。因胡马向来比中原马好卖,所以小的做的都是大买卖,轻易一两匹都是不卖的,但公子果真识货,也痛快,我就做你这生意!至于这价钱么,今年草盛马肥,卖得贱,母马四十金,小驹子二十五金就卖!”
价钱一出,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气:今年胡地风水就好到这个程度了?马儿价格竟不比往年之半。我方才的估计真算是夸口了。
“好!你这人实诚也公道!哈哈哈……”公子朗声大笑道。
“那就请公子报上府门名讳,天黑之前必定送到府上。哈哈哈……”大汉抬手一抱拳,亦磊落大笑起来。
“距此不远,开化坊萧府,萧鉴。”
“好!萧公子就等好吧!”
萧鉴,他的学名原来叫做萧鉴。
回程时,他又和我说了许多买马的道理,还有他在江陵买马的故典,声情并茂,生怕别人不能体会。我细细听来,才觉之前都白替他帮忙圆场了。那马市的买卖套路,他竟是无所不晓,爱马成癖,当真不虚。
眼看就到府门,天突然下起雨来。我们出来时空着手,自然措手不及。我第一个想法,便是脱下外?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