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洗白手札》第5章


***
翌日,苏庭甫一从校场里出来,就直奔东市。他提着热气腾腾的荷叶鸡往府里赶,不想这一路都没能甩掉一尾巴。
行至府门,苏庭猛地转身,指尖抵住身后之人的鼻子。
“你给我站住,别进来。”
卫霄面带几丝恳求,道:“苏兄。”
苏庭转头就走,背对着卫霄道:“别跟我称兄道弟。”
卫霄赶忙跟了上去,一路跟着苏庭进了他的院子。
苏庭瞪眼,厉声厉色道:“这是宁国公府,小心我叫人来把你撵出去。”
“苏兄,你就让我去看看夭夭吧。”
苏庭差点儿把荷叶鸡砸他脸上:“看什么看?男女授受不亲!‘夭夭’是你能叫的吗?”
卫霄赶紧改口:“听闻三娘病了……”
“对,病了,卧病在床,不能见人,卫世子请回吧。”苏庭琢磨着这鸡凉了就不好吃了,可他又不能把这死皮赖脸的往苏虞的院子里带。
苏庭正欲唤小厮来把鸡给苏虞送去,忽然发现卫霄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身后。
苏庭跟着他的目光转身,一眼便瞧见他那“卧病在床”的好妹妹正坐在石凳上闭着眼睛晒太阳。
苏庭扶额,问:“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苏虞闻声睁开眼,瞧见拿着荷叶鸡兴师问罪的苏庭,一下子将鸡拿了过来,对着他笑了笑:“在这儿等着阿兄许诺的荷叶鸡呀。”
她把用油纸包好的荷叶鸡递给身后的连翘,吩咐道:“拿去小厨房切好了盛盘子里拿上来。”
连翘接过,转身去了小厨房。
“你怎么忽然变这么讲究了,之前不是都直接上手啃的吗?”苏庭挑眉。
苏虞敛眸。没法子,在宫里过了十几二十年的精细日子,惯了。
她眼睛一转,瞥见一旁的卫霄,皱眉道:“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苏庭叹气:“甩不掉。”
卫霄上前来道:“夭……三娘,我能单独和你说几句话吗?”
苏庭张口就接:“不行!”
切好的荷叶鸡呈了上来,苏虞拾筷尝了几口,这才慢慢悠悠接腔:“好啊。”
苏庭瞪眼。
苏虞慢条斯理地添了句:“你和阿兄比试一场,倘若你赢了,我便答应。”
这下两人异口同声:“行!”
比试就在苏庭院子里的小练武场里进行,苏虞位子都不用挪,便是最佳观战点。比试内容经商讨定为射箭,十发定胜负。
比试开始,苏虞眯着眼看场上那两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留神听小厮一叠儿的报数声。
“九环!”
“八环!”
“十环!”
十发结束,宣布结果:“苏世子九十一环,卫世子九十一环,平局!”
苏虞挑眉。
虽说苏庭和卫霄此刻在同一个训练营,父亲想必也是打算让阿兄如卫霄一般进禁军编制,可阿兄后来偷偷跑去参加科举,一鸣惊人中了探花,做了文官,卫霄则是老老实实做了一辈子禁军,从士兵小卒一点一点往上爬。
是啊,她的阿兄就是这般天资绝伦,文武双全,倘若他和卫霄真刀真枪纯粹得比试一场,卫霄绝无可能有机会把刀架到苏庭的脖子上。可这一幕还是发生了,因为那握刀之人本就不是卫霄,而是那金銮殿上的皇帝。
“不行,再来一局!”
苏虞接过连翘递来的茶,浅抿了口,“阿兄,你去帮忙看看莲子羹做好了没好吗?这鸡吃着腻得慌。”
去厨房看莲子羹做好了没直接吩咐下人去便是了,用得着他?分明就是想支开他好和卫霄谈话。
苏庭瞪着苏虞,谁想她头也不抬,只闷头喝茶。他跺了跺脚,气呼呼地拂袖而去。
苏虞把茶杯搁在石桌上,听见卫霄的脚步声渐进,仍不曾抬头。
“说吧,什么话?”
卫霄放下箭囊,气息尚不大稳,道:“……也没什么,就是听闻你病了,想来看看你。”
“那看也看了,请回吧。”
卫霄皱眉:“夭夭,你这是怎么了?这些日子我送去的信和物件儿你一件都没收,全部原封不动地还回来了。”
苏虞不言,这才抬眼看他。
只见他穿着一身绣着走兽的青色圆领袍,腰间挂着她送给他作生辰礼的那块玉佩,俊朗的眉眼也同记忆里的一般无二。变了的,只有她而已。
她也有一块和卫霄挂着的很是相似的玉佩,是卫霄特地打听寻了同一个首饰师傅雕的,送给她作为回礼,凑成一对儿。
她那时还暗地里欢喜得不得了,像是交换了定情信物。今生醒来的时候她一瞧见便眼疼,早就扯下来丢在一旁了。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情谊在变故面前通通都是浮云。
“那个香囊呢?”卫霄又问。
“扔了。”苏虞语气淡淡。
卫霄被噎了一下。
苏虞又拾筷吃起了荷叶鸡,可她吃着吃着忽然觉得味道不对,怎么也吃不出当年的味儿。她搁下筷子,接过连翘手中的素帕擦嘴。
苏虞抬头睨了眼卫霄,忽然一句话都不想再多言。
“连翘,送客。”
第5章 物是人非
酉时,宁国公府一家子人在荣恩堂里进晚膳。
上首的苏老夫人一面用膳一面嘱咐吴氏:“明日寒食,府里的一应事务切莫犯忌,该禁火的就禁火。”
吴氏颔首:“儿媳省得。”
宁国公苏遒只在一旁静静地母亲吩咐弟妹打理府里的庶务,这座府邸虽是他的,府里的事务他却很少插手。
老夫人又叹了口气,“进儿今年又回不来,去年寒食祭祖也没回来,襄州那边冷,他身边也没个体己人。”
话落,众人皆不言。
吴氏埋头用膳,敛去变幻的眸光。夫君常年在外任官,过节也难得回来。她总觉得老夫人这话是暗怪她不肯随苏进北上任官。
苏遒也不知如何接母亲的话茬儿,二弟无甚才能,又想做官,他便给他请了个襄州长史小官。
雍凉那一片的地界包括襄州,都是他亲手打下来了,不少亲信仍留在那驻守,二弟在襄州决计能过得舒坦,想回来也是随时都可以回来。可母亲年纪大了忧思过甚,他劝也劝过了,没法子。
苏遒转头问:“庭儿的训练如何了?”
苏庭答:“应是小有长进,改日同父亲切磋切磋。”
“嗯,”苏遒又偏头问苏琮,“琮儿的课业如何了?”
九岁的五弟苏琮看了眼坐在他对面的母亲吴氏,搁下筷子答话:“回大伯父的话,学到《论语·述而》了。”
“嗯,好生听夫子讲课,等你再长几岁,伯父便送你去国子监读书。”
苏虞在一旁心不在焉地喝着一碗莲子羹,午后吃了小半只荷叶鸡,半点不饿。正咀嚼着一颗红枣,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刺得她耳膜一疼,差点儿噎着。
苏虞搁下筷子,看向正咳嗽不止的苏瑶。吴氏正轻轻拍着苏瑶的背,替她顺气。
堂内的气氛忽有些不对,一时间静得只听得见苏瑶的咳嗽声。
苏遒昨日回得晚,对昨日白天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只觉得气氛奇怪,且上首的老母亲听着亲孙女的咳嗽声只闷头用饭不发一言,底下几个小辈又眼神飘忽不定。
半晌,苏遒开口问:“二侄女这是病了?”
苏虞在一旁忍不住腹诽,明知故问。
苏瑶慢慢止了咳嗽,缓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声道:“谢大伯父关心,侄女不过是偶感风寒,养几日便好了。”
苏虞伸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凉茶。
“请郎中过府瞧过了么?”苏遒问。
苏瑶正欲答话,不想被吴氏抢了白——
“请过了,郎中说无甚大碍,”接着,吴氏话音一转,“只是弟媳想把清晖园的水榭看台置上栏杆,不知可否?”
苏遒微微皱眉,道:“弟媳想置就置便是。”
吴氏睨了苏虞一眼,解释道:“府上郎君娘子们在水榭里玩耍时不小心落了水就不好了。”
苏遒立时明白了这话里头的深意,如刀的目光不假思索地落在正一小口一小口喝茶的苏虞身上。
苏虞活了两世还是不得不屈服于父亲的“淫威”,儿时的阴影实在是太深了。她有几分委屈,又有点佩服父亲对她的了解。
苏虞放下茶杯,撇了撇嘴,道:“是我把二姐推下水的。”
苏遒的猜想被证实,冷了脸,前因后果也不问,直接下了责罚:“不尊长姊,闭门抄书一月。”
苏虞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
谁想苏珞却急了起来:“不,不是的……”她看向祖母,祖母坐在上首纹风不动。
吴氏瞪了她一眼,她越发急了:“大……大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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