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夺宠[金推]》第55章



从来温和的襄愉夫人突然发怒,诺儿更是恐惧万分,然而余光瞥到宣和夫人,立刻想起事前她的威胁。今早是慌乱之下失了分寸,她不能抖出她,不然她全家上下都活不成了!
巨大的绝望沉沉压下,她终于不再挣扎,面如死灰道:“是,奴婢冤枉了叶承徽。她是无辜的。”
“既然如此,谁指使的你?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小宫人不可能办到。”
诺儿咬牙,“没有人指使我,是奴婢……奴婢对贵姬娘娘心存怨怼,这才下了杀手。奴婢一直想回老家陪伴父母,她却把奴婢带到了宫中,一辈子困在这里。奴婢每天都想着、盼着,做梦都巴望着回家见父母一面。这感受越强烈,我就越恨她,终于承受不住……奴婢听说按宫里的规矩,主人死了后她的宫人会挑选部分放出宫,所以我就……”闭上眼睛,眼泪簌簌滑落,“奴婢罪该万死,陛下杀了奴婢给贵姬娘娘偿命吧。”
她说得动情,叶薇却冷笑出声,“鬼话连篇。”看向皇帝,“陛下,这婢子多半是怕累及家人,所以打算独自扛下所有过错。请陛下降旨,若果真如她所说,韵贵姬是被她所害,那么便夷其三族,为贵姬娘娘偿命。”
夷其三族。
宫嫔尽皆骇然。这个叶承徽,如此狠毒的话都能说得毫不犹豫,简直是心如蛇蝎。
她就不怕陛下听到这阴毒的心思生出不喜?
“叶娘子!”诺儿吓得声音都变了调,“奴婢犯下大错,死不足惜。可我的家人是无辜的,你为何不肯放过他们!“
叶薇脸上是说不出的蔑视,“背主不忠之人,人人得而诛之。你若肯说实话,我自然不会为难你的家人。可你抵死不说,那么你越在乎什么,我就越要毁掉你什么。”
诺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仿佛见到什么可怕的鬼魅。
江容华慢慢咽下口唾沫,第一次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不是她熟悉的好友。她已经完全变成另一个人,一个可怕的、手段狠毒的女人。
如今唯一盼望的,就是皇帝看到这样的她被吓到,从此心生厌憎。
她期待地看过去,却愕然地发现皇帝看向叶薇的目光里居然含着笑。他极专注地凝视着她,半晌才轻声道:“切中要害、果决干脆,阿薇行事果然有丈夫之风,不错。”
这个语气……
他居然夸赞她!他是把她当成手下的臣属了吗!
“听到叶承徽的话了吗?”皇帝漫不经心道,“你若坚持认下这个罪,不久便能在地府和全家老小团聚了。”
诺儿彻底崩溃,“奴婢招!奴婢什么都招!是宣和夫人,是她让奴婢……”
“吴国大长公主到——”
宦官尖锐的通传声将所有人从紧张的情绪中抓出,殿门大开,有女子身着朝服、傲然而来。
大约四十岁的年纪,保养得很好,肌肤白皙、眼眸乌黑,看起来比隆献后还要年轻。她目不斜视,很快便走到殿内。所有宫嫔稽首长拜,而皇帝从锦垫上起身,轻声道:“姑母。”
吴国大长公主,太上皇一母同胞的妹妹,身份比所有亲王都要高贵。
她看着面前的侄儿,扬眉而笑,“孤听说太后娘娘凤体违和,所以来看看。不知娘娘可好?”
“劳姑母挂念,母后服了药正在歇息,一会儿便会醒来。”
“既然如此,孤就不去打扰娘娘好睡,在这儿等着吧。”大长公主笑道,“嘉若,你还跪着做什么?过来陪着母亲。”
宣和夫人抬头,看到母亲脸上的笑意时,一直绷着不肯流露的恐惧和委屈终于控制不住。她低低唤道,语带哽咽,“阿母……”
大长公主凤目落到皇帝身上,里面藏着某种暗示,“皇帝,让嘉若过来陪我说说话,您不介意吧?这地上那么凉,看她跪着我多心疼。”
这是含蓄的要求。若皇帝同意让宣和夫人起来,她就从待罪之身的身份上暂时脱离,皇帝再要问她的罪也不那么自然。可他要是不同意,就等于是直接驳了大长公主的面子。
从前宣和夫人犯了错,大长公主都是这样出面替她摆平,她有信心,这次皇帝也会退让。
☆、46 贬斥
大长公主的算盘打得很好;连围观的宫嫔都觉得她肯定能得逞,谁知皇帝却轻轻一笑;从容道:“姑母,有桩事得让您得知。”
大长公主明显错愕;“什么?”
“朕后宫那位韵贵姬;对;就是修道最为虔诚的那个;她在几个时辰前去了,原因是银环蛇毒侵入肺腑。韵贵姬身份不低,还曾为朕诞下一女,于情于理朕都得替她讨回公道。”
大长公主还想打马虎眼,“这与孤和嘉若有什么关系?”
“姑母。”皇帝慢吞吞道;“您既然过来;想必也是听说了传闻,既然如此,咱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兹事体大,连母后都被气到呕血,朕不可能轻轻揭过。”
他语气不温不火,大长公主却从里面听出了隐忍的怒意,没来由心惊。有几年的样子了,皇帝一直对她尊敬有加,她便以为他没有脾气,可龙有逆鳞,嘉若这次委实做得过头!
他被激怒了!
“陛下……”收敛起轻慢和颐指气使,她微笑道,“孤知道陛下纯孝,太后娘娘凤体不宁,您定然忧虑。但您说这话是在怀疑什么?难不成嘉若会去害韵贵姬不成?她可是您的最宠爱的妃子、看着长大的表妹,她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
“姑母言重了,表妹嫁入东宫前朕与她连面都没见过几次,何来看着长大一说?”
大长公主没想到他会毫不客气地驳回来,神情无比尴尬,兼有困惑不解,“这……”
他是什么意思?为了个微不足道的韵贵姬,难不成还真要治嘉若的罪?
皇帝走回锦垫旁,重新跪坐下去,“姑母既然来了,在旁边看着也可,总归这桩公案很快就要有结果。”
诺儿瘫软在那里,只要再刺激两句便什么都能交代出来。
大长公主完全没了进门时的镇定和从容,几年来头一次感受到慌乱。今天的皇帝太不寻常,就算嘉若真的毒死那妃子,他也没有当着满宫众人的面审她的道理。宫嫔戕害人命最严重是可以赐死的,他把这事摊开在太阳底下,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他难不成真以为可以在这个节骨眼上废了嘉若!
眼看皇帝转向那宫娥,隐有再次发问的意思,大长公主再不敢犹豫,“陛下!”
他看她,“姑母还有什么吩咐?”
大长公主攥了攥袖袍的一角,勉强笑道:“能否让诸位娘娘、娘子先出去,孤有重要的事想与您私下说。”
“姑母有什么事都请稍候片刻,朕处理完这里,自然与您详谈。”
“陛下!”大长公主急了,“此事与皇兄也有干系,您还是先听孤说了吧。”
皇帝抿唇,眼神淡若柳絮,轻飘飘落她身上。大长公主活了四十多年,甚少有这般忐忑的时候,就连宣和夫人都且惊且惧地看看皇帝再看看母亲,不敢吱声。
叶薇眉头紧蹙,隐约间有什么念头闪过脑海,可是太快,她一时抓不住。然而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概念,知道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皇帝终于收回视线,简单地回了一个字,“好。”
吴国大长公主大大地松了口气,“陛下答应便好,这便请旁人都离去吧。”
皇帝给高安世使了个眼色,宦官们恭敬上前送众人出门。叶薇踏出门槛的时候回头望了望,皇帝面无表情地立在那里,旁边是被宫娥搀扶起来的宣和夫人。
察觉到叶薇的视线,他抬头看过来,两人目光对视片刻,他慢慢勾唇,竟是给了她个和煦的笑容。

打从大长公主抬出太上皇,叶薇便以为这次宣和夫人又能轻松逃过。虽说她本就不指望现在就能让她给韵贵姬偿命,可如果连位分什么的都不变一下,也着实让人憋屈。然而因着皇帝最后那个笑,她转了念头,开始思考事情背后暗藏的深意。
仔细想想,宣和夫人受宠多年也许并非那么简单。皇帝不是冲着她本人而将她捧上云端,他在意的,是她背后代表的势力。
延和年间的后宫格局与朝堂格局息息相关,皇后宋楚怡代表了左相一派的势力,襄愉夫人秦以蘅身后则站着贵为右相的父亲以及父亲的朋党,至于宣和夫人姚嘉若,她的靠山不是朝臣,却比所有朝臣加在一起都棘手。
那数年如一日关在房里炼丹的太上皇,凡尘俗世早已没多少东西让他挂心,唯一还能每个月见上他一面的除了皇帝,便是他嫡亲的妹妹,吴国大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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