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婿-果木子》果木子-第40章


静静坐了良久,霍氏发现,萧澜竟有一点儿跑神儿。
——他的目光时不时地会越过隔门往外间飘。
绝非有意,完全相反的,是在克制之下,却又不自禁流露出的些微情态。
霍氏拨弄念珠的手指停了,眉心拧起来,——外间只有莲姑和那丫头在,他总不能是在看莲姑。
她张了张嘴,正要出声,话到嘴边却又压下去,只当做没留意到,说:“什么时候走?”
“过几日要随驾到梁州秋猎,应在那之后才能回濮阳。”
霍氏点点头,并不意外,看了他一会儿,忽道:“那边天凉,你自个儿仔细着身子。”
萧澜一怔,多半是听到这样的话次数太少,不太熟悉该怎么反应,便低了身子道:“母亲也要多保重。”
“嗯”,霍氏虽然没有放柔了声音,但脸色已算平和,“回去吧,便不留你们用饭了。”
延湄又进来行过礼,霍氏不动声色地看看,倒也没说什么,莲姑将他们送出寺门。
下山时,萧澜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可能尚浸在霍氏少有的关怀里,步子似半跑一般,延湄在后头拖他的手,“澜哥哥,慢一些。”
萧澜转身看她被自己带的磕磕绊绊,忙退了一个台阶扶住,问:“累了么?”
延湄点点头,又说:“可我能走。”
萧澜有心想叫她歇歇,便道:“那我累了。”
延湄掏出帕子,踮着脚尖儿帮他擦擦额角,说:“我背着你。”
萧澜乐起来,故意把半身的重量往她肩膀上压,“你背的动?”
延湄憋红了脸,自然是背不动的,不过她并不认为这是个事儿,一手抓着他的胳膊,一手来扶他的腰,说:“可以扶着,一点儿一点儿,总能走到地方的。”
萧澜放眼往那看不到底的台阶处望,目光转回时瞥见自己的手,猛地又顿住。
——他今天没有带护甲,只要稍加留心,便不难发现他的手伤了,然而,霍氏问都没问一句。
应该是根本就没注意到。
方才那一点儿轻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有些冷,短暂的脚下发空,当真全身的重量都压在延湄身上,延湄一脖颈子汗,也不出声,吭哧吭哧拖着他走。
大概下了三五级台阶,萧澜方回过神来,但没有立即站直身体,而是道:“这样下去,你腰要断了。”
延湄没答话,腰又挺直了些。
萧澜又说:“你拖着我得走到天黑去。”
延湄也不管,仍旧一步一台阶地拖扶着他,她心里头,只想着走到底,天亮天黑都一样。
萧澜这回站直了身子,忽而使劲儿抱了她一下,一下即松,他站到下面一阶弯下腰,说:“上来。”
延湄直喘气,还是说:“澜哥哥,我怕你累得慌。”
“上来”,萧澜又重复一遍,这回直接说:“我乐意背着你。”
延湄歪过脑袋看他,看一眼,喜滋滋趴到他背上,用脸去蹭萧澜的脖颈儿,她记起去年来时是自己走下去的,这次萧澜却背着她,她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小腿也跟着轻轻地晃。
这日累得够呛,隔天宫里又有宫宴,后面几天还得点对行装,几乎没得了空。
因是狩猎,给延湄备的几乎都是男装,她站在镜子前一套套地试,桃叶忍不住笑道:“夫人这样扮起来也是位芝兰玉树的小公子呢。”
延湄从前只在意衣裳干净不干净,穿在身上舒服不舒服,美不美的反是最末,但眼下听到桃叶这样说,就走过来问萧澜:“澜哥哥,我好不好看?”
桃叶在镜前偷偷笑,萧澜看一圈,延湄长高了,削瘦的小肩膀愈发撑衣服,穿起男装来真有几分纯然的风流,遂点头道:“好看。”
延湄说:“你也好看”,顿了顿又补充,“你最好看。”
萧澜忍不住在她眼皮上啄了一下,咳了声又问桃叶:“闵大夫和闵小娘子的衣裳送过去了么?”
闵蘅和闵馨也都随行,带上两个大夫,他放心一些。
桃叶答道:“都送过去了,侯爷放心吧。”
延湄得了夸赞便又去试另一套。
八月二十六,圣驾出了皇城,起行梁州。
第41章 相亲
梁州处在大齐的西边,西邻汉水和嘉陵江,东邻秦州。
太和帝这辈子出皇城的次数实在有限,因而情绪十分高涨。
大司马沈湛留在朝中坐阵,太子监国,随行的除萧澜外,宁王萧真、六皇子萧旻、甚至还有七皇子都在列,另还有一位新得宠的刘贵人和两位公主,年纪最长的平王萧琚因在外办差没能跟着。
出了金陵,赏游过江都,皇帝的兴头儿愈发大起来。
圣驾这一趟出京,除了秋猎,主要还打着北巡的名头,否则按沈湛的意思,皇上就直接到鸡鸣山的北苑猎一猎兔子就行,不该出京城。
但皇上此次颇是坚持,兼说要北巡,体察民情,来回拉锯了一个多月,朝中大臣们劝阻的声音才渐渐消下去。
因而这一路走走停停,沿途所过州、郡的官员们都被折腾了个人仰马翻,也不知皇上体察出了甚么来。过了雍州,进入秦州地界时已是九月底,山高水阔,秋色如画,皇帝在车中惬意地眯起眼睛,吩咐旁边伺候的老太监:“传旨,暂不往梁州去,改道汉中。”
老太监闻言一咧嘴,忙道:“陛下,大司马的行程里头,没安排这个呀。”
太和帝眼皮子抬了一下,略显浑浊的目光扫过他,老太监暗暗叹口气,赶紧轻扇自个儿的腮帮子,谄笑着告罪:“瞧奴才这个糊涂样儿,奴才这就去传旨。”
皇帝鼻孔里哼出口气,透过半卷的帘子朝外望,秦地山水粗犷,受惯了金陵的软风细雨,一入西北,便觉秋风甚是爽利,吹得人脸上发干,车轮子滚起来,地也比金陵硬似的。
他朝侧塌上打瞌睡的七皇子招招手,“老七,来。”
七皇子揉着眼睛坐过来,含含糊糊地喊了声:“父皇。”
自从宸妃没了后,他头几个月还总闹着要找,后来慢慢知道找不到了,竟也乖顺下来,只是吃东西不上心,原先滚圆的身子瘦了一大圈儿。
皇帝拍拍他的小身板儿,低声问:“想不想你母亲?”
七皇子圆溜溜的眼睛瞪了一下,随即又暗下去,萎靡地说:“父、父皇。”
皇上嘿笑了声,外头众人正听到了旨意,面面相觑,萧澜的车驾在后头,闻声便对车里道:“我到前面去,你们且在车里呆着。”
延湄挑帘对他笑了笑,闵馨也在车里,萧澜一点头,打马驱前。
萧真和萧旻也已从前队返回,另有禁军统领田错和常侍沈元初,几人都没到过汉中郡,恐匆匆忙忙安排不妥当,但又都不想开口,目光间推举着沈元初。
——因他是大司马沈湛之子,眼下虽只是曹郎兼常侍之职,但朝中官员大半俱得敬他三分,六皇子萧旻便冲他使眼色,示意他劝谏劝谏。
沈元初也不推让,正色道:“皇上,路线里不曾有汉中郡,因而臣等也未作准备。”
皇帝挥手道:“那现下便着人去准备,大不了朕在魏兴多等两日,营寨便扎在午子山上,朕听闻那里是巴山北麓,鸟兽众多,且景色极秒,难道你们不想随朕去看看?”
萧真和萧旻是贪玩的性子,若皇上都不把沈湛的话当回事,那离得大老远的,他们自也没甚话说。
沈元初不以为然,坚持道:“皇上,汉中郡曾被匈奴攻占,城中景色怕也大不如前,去岁虽然已经归还,但到底还是边城,皇上乃万金之躯,即便仅存分毫危险,也不该轻易踏足。”
皇上简直要乐了,他没忍住,拍了下大腿,哈哈哈道:“阿初,你忘性忒大!去岁,匈奴已与朕请和,保证五年内秋毫不犯!如今,你放眼望去,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哪里不是太太平平的?你生于世家大族,胆子竟这般小!”
沈元初被他数落一句,倒也面不改色,只是眉头蹙起来,匈奴为甚归还的城池,有些人不知,但沈湛一清二楚,因为就是他促着皇帝拍的板儿,沈元初心里头自然也明明白白。
他还想再说,皇上已经不耐烦地挥手:“行了行了,你们要说甚朕都知道,已出了京了,还不叫朕松泛松泛。快去准备,朕意已决。”
沈元初劝了无果,旁人也不想逆着圣意再提,只得先分派人手往汉中郡去布置。
萧澜方才一句话也没说,皇上便随手拍了拍车棱叫他,“阿澜,你也不想让朕去么?”
萧澜道:“臣听从圣意。”
皇帝大笑起来,又道:“好好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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