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骄婿-果木子》果木子-第107章


延湄这时拉了拉萧澜的袖子,不想与陆潜说话了,萧澜转而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捏一捏,看着陆潜,缓缓道:“皇后是定国公之女不假,但并非亲生。而这两样东西,就是当年,她被遗弃时,随身所带。”
陆潜点了下头,说:“原来……”话没完,他猛一下反应过来萧澜是在说什么了,整个人错愕到了极点,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腿疾,霍地站起身,直直看着延湄,只是身子不稳,晃了一下便往前倒,花生忙去扶,到底晚了一步,被陆潜带的一块儿摔坐在金砖之上。
陆潜摔得不轻,闷咳了一声,又忙转过头来继续看延湄。
萧澜示意花生把人扶起来,上下打量一眼,问:“可需让太医来给先生瞧瞧?”
陆潜整个人还是懵的,这一下摔得颇疼,脸色不大好,摆摆手,低喃了一句:“这怎么可能?”
可同时的,他心里又有另一个声音响起——这怎么不可能?
当年确实……只是他两天后就随母亲回了陇西,准备过六礼,不想却出了事……陆潜抿抿唇,说:“皇后、皇后……”他皇后了半天,后边的话却说不出来。
萧澜也有些意外,陆潜的反应不似作假,他像是并不知晓延湄的存在,萧澜道:“朕知道你想问什么,皇后前年腊月里正到碧玉年华。”
——前年腊月满十六,今年刚刚过完冬,十七余一月。
陆潜闭了闭眼,这时间是碰得上的。
他竟不知道,自己、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做梦似的。
他又有点儿发怔,愣愣看着延湄,抬抬手,看延湄皱着眉头,忙轻声说:“是不是吓、吓到你了?”说完意识到延湄身份,也自觉食言,又把手尴尬地拿回来。
萧澜道:“先生不问问旁的,以便核实?”
陆潜目光还在延湄身上,闻言才从一连串的震惊中缓了缓神,吁口气道:“皇上今日既开了口,说明已查得实据。且眼下定国公府炙手可热,皇后娘娘又深得皇上爱重,若真无干系,绝不会平白无故找到陆某身上来。”
萧澜听他此间倒是透彻,一哂说:“先生认出东西之前,朕只存了七成把握,毕竟,当年同一时来京里的,陆家里还有另外一人。”
是以萧澜开始什么都没问,先让陆潜认了东西。
陆潜叹口气,道:“当年陆家与虞……”说着,他意识到了什么,又立时闭了口。
“当年,陆家与虞家曾是通家之谊”,萧澜替他续道:“辈辈结亲,成两姓之好,直至虞家后来迁入京中,姻亲未断。先生年少时便已名扬陇西,是‘陇西双壁’之一,当年进京,除了面圣之外,应也正是来虞家商定亲事。”
陆潜听他说的明白,往事一揭,虽已久远,仍是微微变了脸色,道:“年少荒唐罢了。”
“朕知道先生避忌故人名声”,萧澜脸上却泛了冷意,道:“朕无意探人私隐,更不想拿他人之事做故事,然而此事关乎皇后与定国公府老夫人的性命,朕必须查个明明白白。”
陆潜蹙眉,没大明白。
萧澜冷笑一声,道:“先生如今知晓了,也想取皇后的性命么?”
陆潜张了张嘴,愕然道:“怎么会!她是我的、我的……我怎会伤她?”
“你不会”,萧澜眉梢一动,“但是虞家已然这般做了。”
“这是她的亲生女儿!”陆潜惊愣之下,脱口而出。
“只可惜”,萧澜道:“陆、虞两家未能成就这段姻缘。”——虞氏嫁了沈湛,从延湄的年岁一算便知,那是在她嫁沈湛之前。
陆潜急喘了两口气,上下看延湄,延湄转开了头。
“万幸,皇后如今好好的”,萧澜道:“其实你不说,朕也已查个差不离了,今日只是核实罢了,顺便知会先生一声,毕竟来日清算虞家,此事也是要说个一言半语的。”
陆潜一手扶住了轮椅,萧澜冲花生道:“送先生出宫。”
花生过来推轮椅,陆潜一手按住了,看一看延湄,轻声道:“皇上,能否请娘娘……先回殿内歇歇?”
第106章 明前
戍正二刻,宫钟响过两遍,陆文正写完奏折的最后一个字,微微吁了口气,搁笔,晾干,他起身理一理官服,揣上折子出了吏部,入大司马门,往武英殿去。
时辰已经不早,月亮升至半空,清辉铺洒在武英殿前的广场上,将整座宫城罩上了别样的静谧。
陆文正一路随着内侍到了后面敬思殿外廊下,小太监稍稍摆手,示意他等一等。
片刻,大太监花生出来传他,陆文正捧着折子进殿,一时看见叔父陆潜还在殿中,略微意外——下半晌陆潜进宫他是知道的,不想这时辰了还没走?
殿中没有单设蒲席,并非是前两回清谈论政的样子,陆文正呈上折子,暗暗看了陆潜一眼,陆潜却半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他又觑向萧澜,皇上正垂眸看他的折子,脸上瞧不出喜怒,陆文正只得收回目光,静静候着。
半晌,萧澜看完了折子,点头道:“你写的这几处,宁王可知悉了?”
“是”,陆文正回话:“这中间有两件事是王爷查了卷宗说与微臣,叫微臣整理后立即呈给皇上过目。”
“写得很详尽”,萧澜手指在折子上敲一敲,一瞥陆潜,道:“就这么办。”——陆文正这封折子条理分明,详略十分得当,在写官员之间的牵系时句句切中,这固然有他自己之才,但应也向陆潜讨教过。
陆文正躬身应声,萧澜望了眼外头,“成了,时辰不早,且先回去罢。”
陆文正叩安,侧身看向自己的叔父,陆潜两手按着轮椅,缓慢地单腿站了起来,扶住拐杖,躬身行了个礼,看着萧澜,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过了半天又没说出来。
夜风还有些凉,陆文正推着陆潜往宫外走,见他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便低声道:“皇上可是与叔父谈及了什么?”
内侍在前面提着宫灯引路,风大,灯便跟着摇晃,陆潜眼神还随着那灯发怔,及至陆文正又唤了他一声,才茫然道:“什么?”
陆文正看他神色有异,往旁侧探了探身子:“叔父怎的了?”
陆潜默了片刻,忽然问:“三郎,你可见过皇后娘娘?”
“册后大典与元月初一的宫宴上都是见过的”,陆文正道:“叔父怎问起这个?”
陆潜摆摆手道:“随口一说。”
陆文正不知他怎想起问这个,但头回谒见时他也在,知晓皇后亦爱奇巧之物,倒是与陆潜同好,因等上了陆家马车,笑道:”侄儿当初在濮阳任太守时,就曾听濮阳军中传扬过皇后娘娘大才,似是赶上匈奴攻城,皇后娘娘的□□立了大功。”
陆潜眼神微亮,唇边带了笑意:“是,她天分极高。”
“说起来,侄儿当初在濮阳的侯府里还差差闹了乌龙”,陆文正也笑了,道:“那日方到衙里,去侯府呈公文,碰巧遇见了皇后娘娘,乍一见,侄儿险错认成了堂妹。因当时只瞧了个侧影儿,恍惚里觉得颇有几分相像。”
他也只是记起来这般一说,不想陆潜一时拔高了声儿:“你怎不早与我说?!”
陆文正没反应过来——皇后虽是国母,可亦是后宫女眷,外臣不得妄议,况且皇上龙伏濮阳时,与陆潜还未曾见过,他哪里能拿着侯府的女眷与陆潜说事?
“叔父?”陆文正有些诧异。
陆潜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其实就算陆文正当日与他说了又怎样呢?他是万想不到“亲缘”上头来的,物有相似人有相像,他最多也就是一听一过罢了。
“今日坐得太久”,他往后靠到车壁上,“乏了。”
陆文正颔首,他是陆家晚辈里最得陆潜宽待的了,知他应是心里有事,便也不问,帮着将他双腿抬到榻上,陆潜闭上眼,淡淡道:“今日太晚,明儿请族中叔伯到我府里来。”
“叔父的意思……”,陆文正坐直了身子道:“愿意让族中子弟出仕了?”
“你不是早就身在朝中?”陆潜没睁眼,隔了会儿,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陆文正登时大喜——陆家旁人并没有入仕,之前有两位伯父也是走了官途的,但早在受沈家打压后一气辞官,同辈里亦有出众得举荐者,然而都因太和帝在位时心灰意冷,纵有声名,却不愿入仕,如今,陆潜总算肯开口了。
陆文正还要说话,陆潜却沉声道:“守好自己的臣子本分,皇上有意提携陆家,然而,并不乐意看到第二个沈家。”
陆文正一警,正色道:“是,侄儿牢记叔父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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