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第47章


皇帝偏头看了雪梅一眼,促狭道:“你来给朕篦发,若梳的不好,晌午可不给你饭吃。”梁九功会意,忙把梳篦给了雪梅。
她把梳篦子拿在手上,深深蹲伏,“奴才遵旨。”她散解开皇帝的辫发,从头至尾,流流密密地刷了几把,又将头里辫子分成三股,一股一股,编将起来,最后在辫子上留了尾穗儿,御用明黄长缨绑了端结,齐齐整整的乌油油大辫子光面水滑。
皇帝照了镜子,心里虽是喜欢,但面上亦如平常,看不出在想些什么,正待此时,尚衣监的执事太监捧了朝服来,后面又跟了几个司衾的宫女,雪梅见卫念荷也在其中,心中未免不愿沾惹,径自闪了身躲在一边去了。
皇帝方换了衣裳,卫念荷正替皇帝系着衣襟上的纽子,不想皇帝转过头对雪梅说:“你腿才好些,昨儿又翻腾了一夜,可见是累着了,等朕上了朝,赶着回去罢。”雪梅听了这话,神情大有尴尬之色,心中知是此话明里便是说给旁人听的。
御前一向规矩严明,这里众太监、宫女听到皇帝此言,便知端的了,一个个都是啖指咬舌的屏声退出。卫念荷从跟着的小太监那里捧来朝冠,回身默着头从眼缝儿里冷飒飒地瞧她,雪梅浑身猛然一凛,心内嘿了一声,这梁子算是结上了。
皇帝扶着梁九功的手,冉冉迤逦着明黄御袍回身看着雪梅,嘴角上噙着摸不透地笑意,“起驾——”
太和殿前,众朝臣站班三声万岁响彻云天,銮仪卫校尉“静鞭”三响,立时听得梁九功唱驾的声音缦回于乾清宫殿前,“万岁爷上朝啦——”
依照宫中规矩每日昏定晨省,东西六宫各宫小主必是要到慈宁宫请安,众妃嫔在慈宁宫小坐后,只因怕太皇太后疲惫絮烦,便都一一辞过了散退而去,平贵人和宜贵人见众人纷纷寥寥而去,不免有些怅然,二人闲谈之际,一齐往惠庶妃这里来了。
这几日惠庶妃身上不大受用,那里又听说皇后为了能早日怀有龙嗣,成日介一碗一碗的苦羹汤调理着,另外又见皇帝一颗心都扑在朝事上,外面捕风捉影的又听闻皇帝在乾清宫里放着新宠,很难得进后宫来叫妃嫔侍寝,她这里更不用说,一日少似一日,像与皇帝之间疏远的意思更盛了。
她径自想了一回,又叹了一回,只闷闷地歪在迎枕上懒怠着。须臾,只听得天然几上自鸣钟响了几声,贴身宫女便端来乌沉汤让惠庶妃喝下,门外又有小太监来回:“回禀小主,平贵人、成庶妃来了。”
平贵人和成庶妃进来行了礼,有宫女扶起惠庶妃,成庶妃见状忙道:“姐姐还是歪着罢,自家人就不拘这些了。”惠庶妃点点头,让她二人坐在炕下首,“难为二位妹妹还来睄睄我这病秧子,我正愁没人来解闷呢。”
平贵人见惠庶妃穿着苏芳色的贡缎提花掐丝袍子更衬得那一张脸雪白无色,因说道:“姐姐,这几日怎生的清减了,可要仔细着才好。”
惠庶妃笑道:“这倒无碍,敢是前日受了寒气所治,歇歇就是了,没得叫两位妹妹费心。”
平贵人用茶盖慢慢撇着茶叶,杏眸微敛地向宜贵人使了眼色,成庶妃心里会意,“近日来皇上总不进后宫,听闻御前的人说,都半月有余了总是这个侍婢服侍,竟也不知是谁?“
平贵人道:“我倒是有所耳闻,说是慈宁宫里出来的,叫什么雪梅,还是镶黄旗上的,御前的人嘴都把得严,我只打听出来这些。”
第43章 风起云间
题记:风起云间,偏是惊山鸟。千岩万壑起争流; 红粉斑驳黍离。东风吹过窗纱; 怎奈无端天涯。青天碧海夜心,从此浑似梦里。
成庶妃叹道:“你是皇后表妹,近水楼台的还打听不出个子卯来?”
平贵人习惯性地捂着帕子在鼻尖上蹭了蹭; 感慨万千地叹了一声; “皇后近日也总推脱着身子不适; 锁门闭院的不大喜欢见人; 我也只是去那里晨昏定省的瞧瞧去,看着她精神不好也不便多坐,关于皇上的事儿我也不好多提多说。”
惠庶妃听了心神有些不定,痴痴怔怔地说了句:“妹妹真真实心的傻人,皇后知道又怎样?俗话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想必皇上都看烦了咱们,又去寻好的了。”她正说着,不由将茶盏放到案几上却落了空。
侍在其左右的奴才慌道:“小主; 仔细别伤了手!”说罢; 忙上前看护惠庶妃,忙忙地打发了奴才将摔碎的茶盏收拾了去。
平贵人朝成庶妃使眼色; 邪魅一笑,“姐姐当真是不小心,皇上那里若有新宠合该最平常不过了,咱们都是皇上的女人,若把这样的事搁在心上岂不跟自个儿过不去么?”
成庶妃抚了抚头上镶珠翠青钿子笑道:“若是那狐媚蹄子服侍了皇上; 为何不见记档?饶是你我这样想来猜去,别是讹传了,到头来闹得一阵虚晃。”
惠庶妃闷闷地轻嗽了几声,“成庶妃圣眷素厚,既是有旁人分宠,终也敌不过妹妹,像妹妹这般绝色,皇上仍是离不得妹妹的。”
成庶妃哂笑道:“姐姐惯会说笑,女人再绝色,也不过韶华易逝,容颜易老,真真是灯笼易碎,恩宠难回,只怕终有那么一日被皇上厌弃的了。”
平贵人在一旁唏嘘道:“你们两个好没意思,没来由竟说这些触霉头的,巴巴的让人听了心烦。”说着站起身,躬身一福,“想必姐姐也乏了,我们姐妹就不叨扰了。”
惠庶妃吩咐宫女送走了她二人,身边的婉沛搀着她进了暖阁,“奴才瞧着宜贵人言外之意是说与小主听的,主子又何苦这般忍让?适才又牵扯出了雪梅姑娘,想必她是有意的!”
惠庶妃歪在衾榻上,“她们这是为着皇后向咱们投石问路来的,我又何尝不知她们用意,当本宫是傻子便做个痴人给她们瞧。旁的不提也罢,巴巴的过来说起雪梅,不知个端的能来我这儿闲磕打牙?”
婉沛暗自忖度,似是想起什么来,一口便啐在地上,“说这雪梅姑娘也是忒不懂礼数了,自打进宫这么久,也未上咱们这儿给小主请安,还说是什么书香门第,大家族出来的官宦小姐,依奴才看也好不到哪去。”
惠庶妃斜睨着她,便翻身向帐内歪着说:“也罢,个人自有个人福,她若真得皇上看中,也不失为她的福气,左右不过她是有了好前程,且又安了明珠的心,咱们就当不知情,也好让那起人慢慢打这闷葫芦去。”
婉沛跪在榻下,轻轻揉捏着惠庶妃的双腿,嘴角一撇嗤笑道:“主子果真睿智,也难为宜贵人她们还特特的跑来告诉小主,竟枉费了她们那起子脏心烂肺的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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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为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歇山顶的戗脊上光彩琉璃的仙人骑凤、龙、凤、狮子、天马、海马、狻猊、狎鱼、獬豸、斗牛被这隅中的日出当空照彻。
须臾,仅是那绚丽无比的光芒,耀得眼前朝光粼粼,容若候在乾清宫前露台一侧的金亭子旁,正抬首看着当空的日头,冉冉红日像一盏炽热的灯烛,穿过清波渺渺的空际照进了他黑暗的眸子里,循此弥漫注入化不开的惆怅与孤独,他颓丧极了竟然染上了荒诞的色彩,这般痴情的纷繁,这般红尘滚滚,他要的亦不是这样的人生光华,爱情、前程、心灵。他要的便是自由的无碍,可一回首就见着雪梅抱着磊叠的龙袍站在三交六菱花隔扇门窗下,不必未籍了,他的那点哀伤及挫败,一遇着她便情不知所而起,心旌摇荡,一往而深的满腔情执又从心底里沛然而发,情又何以却?
容若反剪一只手,他二人对觑着,好似时相过从,虽一笑了了便银汉隔天,亦是心意相通的了。雪梅恐有明眼人识破,忙一缩脖抱着龙袍从乾清宫的两尽间穿廊而出,下了丹陛便是一条甬路,自是还未回过神儿来迎头便撞在了来人的怀里,她本能的仄着头瞧,那来人笑意盈盈的瞧着她,“贵公子有礼了?可还记得我?”
“你是。。。顾公子?”雪梅歪着头回想,指着他惊喜而讶然地道。
顾贞观拱手道:“是了,小生顾贞观。多日不见姑娘一向可好?没成想竟在宫里遇上了你。”
雪梅苦笑,“还好,我还好,就是一言难尽。”
顾贞观打量着她,一身浅青色春绸,领口纽子亦是纯色,挽袖月白色缎地盘金平针绣牡丹蝴蝶,乌油油的一头长发,辫根扎二寸长的红绒绳,辫梢用桃红色的绹子系着,最末留有一寸来长的辫穗,缀在后腰上随风而摆,越陌度阡的身段,绰约多姿着呢,“你原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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