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疆》第10章


云桦原本规规矩矩地坐在石头上垂钓,听到这句话,他看向苏洛川:“问这个干什么?”
“我……”苏洛川也觉得没缘由,但他还是想问问。“我就是随便问问。”
云桦哦了一声,抬头看着天空。“我也不知道,我就想跟着舅父。”
“哦……”
“你呢?”云桦微微侧过头看向他。
苏洛川攥紧鱼竿,目视远方,眼中蒙上了一层雾气。“我想求一个真相。”
“真相?”云桦清澈见底的眸子移到他的身上。
苏洛川与他对视。“是。”
云桦似乎从他的眼中读出了什么,道:“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没有必要难为自己。”
苏洛川微微一愣,随后坚定地说道:“我相信你。你不会说出去的。对吧?”他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云桦,里面掩藏着说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云桦只当做是他的紧张。“我不会说出去的。”
苏洛川微微眯起眼睛,随后舒展了眉头,将自己的故事全部说了出来。
一旁睡着的青穰忽然哼了一声。
云桦有些惊讶,苏洛川安抚道:“别理他,他压根就没睡着。”
云桦莞尔,他沉思了许久,问道:“那星象,真的没错?”
苏洛川用力地点点头:“父亲绝不会弄错的!”
“这样啊……其实,去了也未必有用。”
苏洛川望着他,说不出话。
云桦没有在意他的呆滞,只是继续说道:“易王亲自下的令,自然是无可反驳的旨意,就算新王继位,也绝不会收回先王的旨意。”
苏洛川不是不明白,只是他不愿接受这个现实。
可如今云桦直接挑明了这一点。
“除非——”云桦话锋一转,带着温和的笑意。“除非你拥有比易王还要强大的力量,让他不得不惧怕、屈服于你。”
苏洛川猛地抬起头盯着他。
云桦对上他的视线,没有任何胆怯,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
“不过,那种事很难做到,我也不过说说而已。偶然听到舅父说这些罢了。”云桦提起手中的鱼竿,一尾鱼已经悬挂在鱼钩之上,不断扭动着。
苏洛川望着那尾鱼,若有所思。
青穰插话道:“要我看,搏一个战功才是正道。过去的都已经过去,能追的上吗?倒不如为自己好好打算。”
云桦应了一声:“是啊。”
“元帝游湖,见一老叟垂钓,线上无钩,问其故,曰:‘吾之渔,愿者来’。”沈遥岑随手拾起地上的鱼竿,只见鱼线已经被咬断,若有所思。
“公主……”侍女小心翼翼地问道。
沈遥岑将手中的鱼竿扔进湖里。“有人在这里溺死了。”
侍女大惊失色:“公主!小心危险!”
沈遥岑搂着怀里的书,摇摇头,道:“也许是这鱼太大,垂钓者反而自食其果。”
“公主这是何意呀?”
“云将军什么时候回来?”她问道。
“听说是月底,安顿好了公子就回来呢。”
沈遥岑微微颔首。“我知道了。”
西羌虽有内史阻碍,却已经按耐不住东进的趋势,内史向东就要到温国了。云正初是温国名将,自然要回国布防。
沈遥岑望向夜空,轻声道:“星密而月黯,天下大乱,枭雄辈出。”
“啊?”侍女不解地看着这位沉静的小公主。
“五百年前,晋元帝初遇辅佐他登上帝位的赵文琰赵公时,就是这样的星象。”沈遥岑抬起头,沉静的眸子倒映着一片星空。
“左边!”
云桦说完,利落地转身,用剑挡住杜若随手掷出来的石子,石子撞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苏洛川手里提着剑,呆呆地望着对方,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洛川。”杜若喊了一声。
苏洛川赶紧站到空地上,背对着杜若。
“哎呀!”
躲在树丛里的青穰看到苏洛川被石子打中,跌坐在地上,噗嗤一笑,头上绑着的用来伪装的叶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
云桦过去帮苏洛川拍了拍身上的土,将他拉了起来。
“我……”苏洛川对上杜若的笑容,叹了一口气,说不出话来。
杜若道:“你本就没有受过训练,练得一般倒也没什么,勤加练习就是了。”
苏洛川有些失落地应了一声。
杜若摸摸他的头。“其实你的听力比别人好,只是你不会用而已。记得要强化你的听觉,通过声音来判断石子的位置,这样,你肯定比云桦要快。”
一旁的云桦也不生气,只是带着淡淡的笑看着苏洛川。
“那我再来一次。”苏洛川提着剑转过身。
一阵微风拂过,苏洛川双眼紧闭,听着风里的声音。忽然,一种微小的、与风声相异的声音钻进了他的耳朵。
苏洛川猛地回过神,看着那枚石子冲着自己过来,一时间愣住了。
“苏洛川!你没事吧!”青穰大声喊道。
师徒三人的目光都投向青穰藏身的树丛。
青穰也不顾及自己是在偷师学艺了,利落地从树上爬了下来,跑到苏洛川身边,伸手戳了戳他红肿的额头。
苏洛川这才回过神,发觉自己的额头滚烫,想必是那块石子正中眉心。
如果那是真的暗器,恐怕他已经死了。
“我没事……”
青穰听到他说没事,这才没好气地问道:“你刚才明明能挡下来,干嘛不挡啊?”
苏洛川有些迷茫,他与杜若对上视线,他清楚地看到杜若眼中的冷意,唬得他微微一愣。过了很久,苏洛川才摇摇头:
“我刚才……有些害怕。”
青穰瞪大眼睛,似乎是没想到他会如此干脆利落地承认自己害怕。
“我看着石头过来,可我动不了。”他喃喃自语。
云桦看向杜若,只见他已经敛了笑意。
“若是在战场上,恐怕轮不上你做将军。”
云桦眨眨眼,与青穰对上视线,做了一个求饶的姿势。
青穰冷哼一声。“你说不行就不行啦?你上过战场吗?”
苏洛川拉了拉青穰的袖口,让他不要说话。
杜若倒是没有生气,只是淡淡道:“知道郑国之将程逢青是怎么死的吗?”
“他没有上过战场,却放狂言可拿下易国,最后自然被王上拿下,不仅割柳州、送物资给我国,还要将公主送来和亲。”青穰得意洋洋地说道。
“是啊,他没上过战场,却狂妄自大,不禁身死,还葬送了郑国的军人,更葬送了郑国的前途。”杜若眯起眼。“若是没有那一战,郑国未必会像如今这样,依附易国。”
青穰微微一愣,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涨红了脸。
“年少轻狂,说这种话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你不自觉,如程逢青那样葬送了自己。”杜若抿了一口茶。“这才是真正致命的地方。”
苏寰收了遮阳的伞,看到院子里多了一个孩子跟着苏洛川和云桦习武,有些错愕。
杜若坐在小几前拢着袖子,闭着眼,怡然自得。“一个两个是教,三个也一样。”
苏寰垂眸,应了一声。
——天地为棋盘,我为一子,于黑白间厮杀,于善恶间游离。
周映晚坐在青塘边的亭子里,呆呆地望着湖面,时不时抬头看看桥上站着的母亲——她在桥上安置着案几,上面放着一盆水,澄澈空明,在阳光照射下有银光闪烁,像是一块琉璃上的裂纹。
郑贵妃虔诚地把那根银针投了进去,期待地看着水面上的针投下的影子。
周映晚靠着漆红的柱子,叹了一口气,食指拨弄着腕上的碧玉镯子。“无聊……有什么巧可验的,就算要嫁人,也不用我做衣服啊……”
一旁的侍女见她心情不佳,小心翼翼地问道:“公主殿下,下午还有课,您看……?”
周映晚想到唠唠叨叨的曾夫子原本有些烦,不过念在可以欺负周文林的份上,她还是决定移驾到端行斋看看。
“去就去呗,看我这回怎么欺负……逗逗周文林。”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存稿的紧脏
第8章 章七
影静静地坐在树杈之上,靠着树干,自下而上地望着天,在枝叶交错之间,她看到了一方小小的天空。
“欲治天下,需尊礼也,礼者,尊道也……”
沈一戈坐在席中,听着越夫子拉长的声音,瞥了一眼一旁强打精神的周文林,有些无所事事地敲着桌面。
“公子,何为道?”
沈一戈站起来,朗声解释。
周文林皱着眉头,看着沈一戈满口尊崇内史的话,颇有些不屑。
在他眼中,只有温国这种小国才会依附和期待内史。
自万乘关血战之后,易国上下对内史一直心怀不满,只是碍于各国尚未与内史撕破脸面,因此故作臣服姿态,实则每年的上贡越来越少,内史无力管束易国,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纵使周文林尊敬越夫子这位大家,却也不认同他一味维护大晋的说法。
寂静的成才院内,唯有越夫子满意地点点头,像是听到了满意的回答。
影远远地就看到了那片火红色的裙摆,她也是听到公主说要来才提前过来的——遵从王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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