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疆》第18章


白芷轻描淡写地抛下最后一句话。“殿下睿智,岂会不懂这一点?否则,府内一千死士,做何用处?”
长公主腾地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白芷,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迫不及待地想要咬断她的喉咙。
白芷却明白,她已经赌赢了。
“我有一个学生,她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哦?”
宁挽缨微微抬眼,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邢庄看着手中的谍报,轻叹一口气。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连舟所说的方向发展,看来她确实没有说谎。
晋帝染了时疫,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染上疾病,痊愈的可能性不高了,这才急召国相程陵之入宫觐见,匆匆立下太子,避免不测。
而如今,九国都蠢蠢欲动,就连申国这等边陲小国都已经打起了内史的主意,太子又是个小奶娃,即使顺利继位,也不一定守得住国土,更别提延续大晋九百年来的辉煌了。
程陵之若还想要些脸面,唯有辞官回乡一法,而这位心高气傲的国相未必愿意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建平。
邢庄走到窗前,见影在院中练武,垂眸沉思片刻,露出一个笑容,道:“刀练得不错,本以为你要费些时间磨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熟练了。如今想想,再过一两年,你就能入宫照顾华公主,我派的帮衬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了,多点人手出来干正事。”
影撇撇嘴,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华公主?”
“不是。”影摇摇头。“她就是很可怜。”
邢庄微微一愣,轻声道:“你也很可怜。”
这个孩子的诞生本就是悲哀的。邢庄很清楚这一点。
“可我的心是自由的,和她不一样。所以我很可怜她。”
邢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道:“是。”他扬了扬手,道:“我要入宫拜见王上,递送折子,你自己好好练习。”说完,他又觉得这话多余,毕竟影的勤恳他又不是不知晓。
“我知道。”影望着他离去,这才凝神再一次练习邢庄自创的那招“雷切”。
这是她最难领悟的一招。
如果练成这一招,单剑与双剑也无甚差别,更能打个措手不及、杀人于无形之中。
刀剑之术,说得再好听也是杀人之术。
而雷之迅速,糅合砍切之劲,练得好的人,一刀就可以将人切做两半,最为凶狠。
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举起刀,狠狠地劈向虚无。
周渭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吟许久,道:“看来并非我易国有入主中原之心。”他一身刚蓝长袍,未戴冕冠,少了几分帝王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倒像是寻常世家的主人。
“宁越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
周渭听到“宁越”二字,冷笑一声。“非我胡说,宁越的那个老头子临死前真是挑错了人,留下一个孱弱不堪的小国主,还有一帮子只会‘制衡’的老头子,无怪乎一个女人也能在他们头上拉屎尿尿了。”
他口中的女人便是宁越上下奢侈无出其右的长公主宁挽缨。
邢庄苦笑着摇摇头。
常言自古以来,文人相轻,王公贵族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宁越碍于皇室国姓,有贼心却没贼胆,觊觎于建平却又要惺惺作态、鄙视诸侯,岂不是更惹人唾弃?”周渭说完,不再言语,鄙视不屑之意却是溢于言表的。
邢庄只应了一声,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周渭看着他沉静的表情,道:“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这样的。”
邢庄忽然反问道:“王上还记得当初?”他继而笑道:“臣下又怎么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呢。”
周渭紧紧盯着他,道:“你还是恨我?”
邢庄摇摇头,道:“王上,近来北魏异动,万乘关一线的边境仍然不可松懈。”
周渭似有所感,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他道:“是啊,这么久了,你仍旧关注着北魏……你是真的恨我啊。是啊,阿潆远嫁,你应当恨我。”
“故人已逝,王上又何必旧事重提呢。”邢庄自案几之上拿起那本折子。“还请王上过目。”
周渭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缥缈了,仿佛已经不再落足于邢庄身上,而是前往了更远的地方。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邢将军。”
“是。”
邢庄躬身后退,五步之后转过了身,手扶着鞶带退了出去。
——那是他警惕时的样子。
邢庄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惹怒了周渭,但周渭杀不杀他,他根本不在乎。
或许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已经随着那些人、那些事而逐渐远去,包括那个记忆深处一袭红衣的少女,都永远地埋葬在了寒冷的继续冰雪之下,不会被人发觉,却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的心。
那个少女叫周潆,是一个永远跟随在她的十五哥哥和邢二哥哥身后说着趣事、撩猫逗狗,却又能在宫门外默默领旨、远嫁北魏的少女。
当年在大兴城内与他闲逛的那四个人,是周渭心中永远的刺,却又时而带来温软的回忆,这样缠绵的痛感至死方休。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没赶上玄学……
好吧ヽ(  ̄д ̄;)ノ
还掉了一个收藏_(:з」∠)_
第15章 章十四
夏日炎热,知了声响个不停,小小的孩子一个人站在庭院之内,仰望着夜空。
“洛川,你在干什么?”清冷的女声问道。
孩子转过身,乖巧地说道:“母亲,我在看星星,好不容易才放晴了。”
“今天是十五,月圆之时,看了也没什么用处的。”
孩子应了一声,继而问道:“母亲,父亲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他已经好久没有回来教我认星星了。”他的语气中多了一丝落寞和低沉,显然是格外想念自己的父亲。
“他入宫去为王嗣观测星命,大抵快了吧。”女子从黑暗之处走了出来,一身云水蓝的纱裙,清雅端庄。
孩子还没说什么,家仆匆匆走了进来,紧张道:“夫人,外面贴了告示,老爷误卜星命,被王上打入大牢,明日便要斩首示众!”
“不可能!父亲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占星博士,怎么会犯错!”
女人的步伐略微不稳,她身子后倾,最后用力地扶住了墙壁,缓声道:“我知道了。按我之前安排好的,你们领了东西,都走吧。”
仆人应声而退,拿着自己的行李匆匆离开了,不仅是他一个人,所有人都是这样做的。
孩子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的家充满嘈杂,最终归于平静。
“洛川。”女人走过来,扶着他的肩膀,道:“别怕,别怕。”
“母亲……”
“你是我的孩子,我们的任何事情都不能连累到你。”他唯一的亲人将他搂得紧紧的,带着颤抖的声音回答道。
“父亲呢?”
“他已经为天下做了一切努力,他的使命完成,没有人能留得住他,这是他的命运。洛川,从今天起,你要忘记这一切,你只是我的孩子,母亲会永远保护你的。”
他努力着想要挣脱母亲的怀抱,却在混乱之中对上了她的视线。
那张苍白的面孔之上,是一双混乱的眸子,其中的神情如困兽作斗一般。
看起来不像是个活人。
渐渐地,她的口鼻处微微颤动,涌出了汩汩鲜血,像是要淹没一切。
绝望填满了他。
苏洛川倏地从梦中醒来,大口喘着气,环视四周,看着团成一团绣着合欢花的被子,只觉得陌生而又熟悉。
傍晚金色的阳光潜入屋内,洒了一地昏黄,苏洛川透过淡淡的烟雾看到了母亲。
她倚着窗框,就着一盏油灯看书,神色淡然,白皙的皮肤多了一层光晕,看起来不像是真实的人。
“母亲……?”苏洛川试探着出声。
苏寰微微抬头。“怎么了?”
苏洛川听到她的声音一如往昔,心中松了一口气。“没什么。”
他只是做了个梦。
忽然,屋外传来敲门声。
“夫人,洛川在吗?我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
是云桦。
苏洛川看向母亲。
苏寰对于他与云桦的交往一向不曾多言,想必也会答应。
苏寰察觉到儿子的目光,道:“注意安全。”
苏洛川应了一声,利落地翻身下床,风风火火地向外跑。
“等等。”苏寰道,说完,她冲着苏洛川招招手。
苏洛川停下脚步,乖乖走到母亲身边。
苏寰为他整了整衣服,温柔道:“也不整理一下。”她体贴地为他抚平褶皱的衣襟,轻轻地拍了拍苏洛川的肩膀。“去吧。”
苏洛川听到她状似平淡的语气中的嗔怪意味,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然后跑了出去。
如同每一次离家去玩一样。
兴许是今天是初一的缘故,夜空格外漆黑,倒是平日里不见的星星都出现了,在夜空之中闪烁,像是苏洛川以前见过的母亲妆匣里面的宝石。
苏洛川跟在云桦身后,任由云桦在前面有引路,他自然要比云桦更熟悉村子,也更清楚哪里的景色最好,不过云桦只是想辨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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