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疆》第20章


小丫鬟这样想着,垂着头跟在凝夫人身后,却听她开口问道:“内史的使臣待了多长时间了?”
小丫鬟微微一愣,赶紧应道:“说来也怪,听宫人们讲,使臣待在咱们长平已经有多半个月了呢!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多半个月了……”凝夫人坐在亭子内的软垫上,指尖轻轻叩着桌面。
小丫鬟急忙为她将披风拢好。
凝夫人垂首。“又是这样。”
“夫人……?”
“没什么……我们早些回去吧,阿岑今日也应该读完书回来了。”凝夫人起身,整了整披风,走出亭子。
沈遥岑喜欢找安静的地方读书,一般也只带一个丫鬟,地点往往不局限于后宫,只要不见外男即可,偶尔也会遇上自己的其他几个哥哥。
“遥岑见过二哥哥。”
沈经远看到抱着书迎面而来的沈遥岑,倒是不怎么意外,只是点点头,道:“莲妹妹,今日又去读书了啊。”他想到刚才在殿上的谈话,看着沈遥岑的神情颇为复杂。
沈遥岑有些疑惑于他的眼神,问道:“可是遥岑哪里不妥?”
沈经远微微一愣,把玩着玉佩的手有些僵硬,他犹豫了许久,道:“妹妹一向是兄弟姐妹中最为听话懂事的,只是你还小,耍耍小性子,未尝不可。”
沈遥岑不明就里,却还是应声,表示自己明白了。
“二公子今日怎么怪怪的?”沈遥岑的丫鬟小声嘀咕道。
“不知道……我们回去吧。”
“是,公主。”
等到沈遥岑回去,饭菜已经布置好了,母女二人正要用膳之时,外面已经有人通报,说是沈却秦要来,二人只能放下筷子,等沈却秦来了再动饭菜。
沈却秦来的也不慢,免了母女二人的礼之后便坐下来一起用膳。
一时间,屋内只有餐具偶尔碰撞,不小心发出的声音。
等到宫人撤了饭菜之后,沈却秦才开始询问女儿的课业,凝夫人就在一边绣花,气氛倒是分外和谐。
忽地,沈却秦问道:“山山看过关于内史的书吗?”
——山山乃是沈遥岑的乳名。凝夫人怀有莲公主时,曾梦到故乡青山,因此取名“山山”。
凝夫人的手一顿,绣花针已经刺偏,殷红的血珠立刻渗了出来,落在雪白的绢布上,顺着布料的纹路渲染出一片血花,她也未曾呼痛,只是呆呆地注视着丈夫和女儿。
沈遥岑想了想,回答道:“看过《元帝本纪》和《文帝本纪》。”
沈却秦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文帝本纪》中,文帝修建了一座大书库?”
沈遥岑微微颔首。“文帝政绩斐然,他治下江山,海晏河清,国库富足,文帝二年,便召天下士人修书,将过往尚有残卷的书重新抄录成册,与现有典籍放在一起,因为书籍数量庞大,不得不特意修建一所楼阁来存放,取名‘盛辉阁’。”
“不错,后来虽然也有祸乱,民间不少书籍已经消失不见,但盛辉阁中的书却仍旧完好无损。”沈却秦笑着摸摸女儿的头,继而问道:“你知道盛辉阁在什么地方吗?”
“在内史。”
凝夫人手中的白绢一下子落在了地上。
“君上……”
沈却秦摇摇头,对女儿道:“山山,阿爹有一件事情要和你说。”
“阿爹请讲。”沈遥岑从父亲怀里挣脱出来,正襟危坐。
“你要代表阿爹,代表温国,前往内史保护太子,除了你,任何人都不行。”
凝夫人脸色煞白,没有一丝血色,只能紧紧攥着床幔强撑着。
“保护太子?”沈遥岑不解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们年纪相仿,可以做好朋友,而他是君,你是臣,所以是山山保护太子。”
如今晋帝病重,立了五岁的长子为太子,而太子年幼,虽有忠心耿耿的大臣誓要保护太子顺利登基,却也有人瞧不起一个小奶娃,另觅出路,在宗室之中找到了一位血缘相近的宗亲——豫王,想要另立皇储。
温国效忠于皇室,朝中人都心知肚明,沈却秦更是一直与晋帝保持联系,这次内史派遣使臣过来,就是为了促成联姻,借温国为太子增添筹码,以保证太子登基。
至于沈却秦的小女儿沈遥岑年纪比太子大了三四岁,却也只是个小孩子,到了内史该如何自处,他们是全然无所谓的。
思及此处,沈却秦轻轻地抚着女儿柔顺的头发,低声道:“到时候山山就可以去盛辉阁读书了。”
“哦……”沈遥岑应了一声。“阿娘不能与我同去。”
“是。”沈却秦心中不忍,道:“等到局势安稳,阿爹亲自去帝京接你回家,好不好?”
沈遥岑忽地调皮问道:“也能像哥哥那样坐龙吟甲?”
温国公沈却秦心中愈发沉重,只能点点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凝夫人眸中含泪,却也只能对着丈夫轻轻点头。
明明是他们的错,却只能让孩子们受苦。
“嗯,阿岑知道了,一定会听阿爹的。”白白净净的小姑娘认真地点点头,分外郑重。
作者有话要说:
来更新了,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更新比较慢,也不能篇篇俱到,大家见谅owo
更新情况在微博有说明,微博ID:变身巴啦啦心
(是的就是这个ID)
第17章 章十六
云桦轻轻地叩门,还是如之前一般无人应答,他看着手中托盘上摆放的食物,还是伸手推开了门。
苏洛川就在里面坐着,盯着某一处一动不动,两颊凹陷,脸上毫无生气。
他们离开村子已经有一个多月了,苏洛川仍旧一句话也不说,每当云桦想要开解他时,他也总是独自一人走开,如果不是云桦一路上看顾着他,或许他早就走失在某处,丢掉了性命。
云桦自然知道苏洛川恨杜若杀了青穰,更怀疑自己和杜若才是毁掉村子的始作俑者,不愿再和他们说话。
“吃饭吧。”云桦道。
苏洛川沉默不语。
“你是在怀疑我们。”云桦的眸子像是琥珀,泛着温润的光彩。
“……你叫我如何不怀疑你们?”
苏洛川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说话,再开口,声音像是撕裂了绸缎一般,分外刺耳,还有几分磕巴。
“你当然该怀疑我们,可你不应该糟蹋自己。”云桦认真地说道,神色已经多了几分怒意。“你明知道青穰活不了多久,可你还在恨什么?”
苏洛川腾地站起来,双眼通红,怒道:“你问我恨什么?剥夺了朋友的生命,我怎么能不恨你!”
“那样失去了所有为人的尊严,苟延残喘着片刻的生命,被人授以怜悯的目光,被身体上的痛苦这么着,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云桦冷声质问道:“你只这样折磨自己,你杀得了我吗?”
苏洛川被他激怒,残存的理智已经消失殆尽,手中也没有趁手的武器,只能喘着气冷笑几声,伸手扯住他的衣襟,将云桦卡在墙上,想要试图掐死他。
云桦只要伸手推开苏洛川,以他如今的体力,自然不能反抗了,可云桦没有,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苏洛川。
苏洛川对上那双平静的浅褐色眸子,手上的力气忽然就没了,他看着他,缓缓松开手,满脸颓然地跌坐在地上。
“你怎么不动手了?”云桦也坐在地上问道。
“我不杀你——”苏洛川一手按在额头上,努力露出嫌恶之色。“滚!”
云桦的语气中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虽然只是简单的叙述一件事情,却让苏洛川心中无限恼怒。
“你不想杀我,因为你还当我是朋友。”
“滚!滚!”
苏洛川的声音渐渐降低,最后归于寂静。
二人长久无言,好一阵子,苏洛川才颤着声开口道:
“除了怀疑你、恨你,我还能怎么办?我还能怎么办?”
云桦望着他,沉声道:“我不管你如何看待舅父,至少他没有说错——既然活下来了,那就不能白白活着。你是一个人,哪怕是凭借这一点点的恨意,努力活下来,也好。”
苏洛川看着云桦,云桦也看着苏洛川。
许久,苏洛川开口道:“我不想走了。”
“那就别走了。我和舅父也不能永远带着你。”云桦道。
“好。”
“我请舅父找了一户人家,给了钱财,你要好好活着。”
“好。”
“然后来杀了我们。”
“好。”
云桦顿了顿,道:“大兴内有一家小酒馆,也没名字,我呆的时间不长,说不出来在哪里,只可惜没有机会和你、还有青穰一起去喝酒。老板是个好心人,你要是有机会,去那里喝酒吧,她一定会将天下最好喝的酒放到你面前的。”
“好。”
五年之后,苏洛川曾踏足那家云桦所说的酒馆,老板是个年纪稍长的姑娘,模样倒是端正,脾气却怎么也称不上好的。
不过,那时他身边的朋友也不是云桦了。
这场雨来得蹊跷,没有丝毫预兆,眼看着又要到了周映晚的生辰,这场雨却是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按年纪大些的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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