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疆》第60章


“这样啊……”
一旁的沈一戈忽然察觉到周映晚话中的意思,不由有些惊诧,他想要伸手拉住苏洛川提醒他一番,却又意识到自己没有任何正当的理由。
周映晚是在做一个决断——她必须去和亲。
沈一戈刚想开口,周映晚已经说道:“大家总说我是公主,受一国上下奉养,如今看来,真是如此了。好在我没有什么姐妹,不必重蹈覆辙。”她在昏黄的灯火中忽然露出一个笑容,话锋一转,道:“影姐姐今日是不是不来了呀?今日是花朝节,女儿家的节日,阿父一点也不懂得体谅她。”
不知道为何,沈一戈忽然觉得有些悲伤,仿佛已经在周遭的一片黑暗中隐约预见了他们三人的宿命。
今日虽是花朝节,但在周渭这里却算不得什么节日,他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批阅奏折,旁边燃着的火苗一动不动。
他翻过一册,嗤笑一声,道:“这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全篇没有一句有用的话,也就文笔不错。”说罢便随手丢在了一边。
影快步走了进来,双手将竹筒递上,道:“王上,是内史的文书。”
周渭有些讶异地挑眉,道:“内史?”他接过竹筒,从中抽出写在黄色缎子上的文书,细细阅览一番,神色愈发凝重,最后将那片绸缎从中狠狠地撕开。
影不由有些讶然。
周渭若是暴怒,事情未必严重,可他此时却只是发怒,而一言不发,或许事情真的很严重。
“宁挽缨这个老妇,竟然越过赤江直捣帝京!”周渭低声道,话语间竟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那如今的内史……”
“正月的事情,这勤王诏书现在才来,恐怕内史早就在受控于这老妇了!”周渭的手攥得紧紧的,狠狠地砸在了桌面上。
影走到门口,便有一人自黑暗中将竹简递了过来,她轻轻翻阅,道:“今年宁越遭了天灾,收成不佳,想必长公主是狗急跳墙了。”说罢,她便将手中的绸布递到周渭手边。
周渭细细阅读后,冷笑一声,将手中的绸布丢在一旁,伸手揉捏眉心,许久之后才道:“这勤王诏令能送出来,倒是很不容易。”
影答道:“先前我随奋勇将军一同前往内史时,曾与如今的陛下以及莲公主有一面之缘。他或许成不了什么气候,莲公主却是不同的,她外柔内刚,很有自己的想法。”
周渭嘲讽道:“哼……沈却秦的女儿倒像是如今的他。”
“莲公主自幼聪颖好学,温婉大方,在温国颇有盛名。”
“恐怕沈却秦那边的勤王诏令早就到手了。”周渭呼出一口气,道:“宁挽缨这个女人,下手倒是颇快,把寡人乃至所有王侯想做的事情都做了个遍,恐怕不日便要下令监国了吧。”
影垂眸不语。
“哼……”周渭冷笑,忽觉胸中血气翻涌,不由咳了起来,影见状急忙为他倒茶,周渭还不等接过茶盏,已经忍不住那口腥甜,哇地一下吐在了茶盏之中。
影不由有些诧异而又担忧地看着他,轻声道:“王上……?”
周渭随手用袖口擦拭短须上粘着的血珠,哑着声音道:“你是隐蝠。”他的语气顿了一下,道:“阿晚也不要同她说。”
影这才垂下头,应允道:“喏。”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老弟_(:з」∠)_
第52章 章十三
寂静的宫殿中挤满了人,却诡异的没有一点点声音,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拥抱着彼此,却又警惕地四处打量,好像对谁都不放心。
这样的场景已经连续上演了几十天——他们都被关在了这里,每日会有人定时送食物与水过来,一部分给皇帝与公主,另一部分则留给宫人们,与此同时,所有人的拉撒也只能在宫殿里,连皇帝与公主也不能幸免,更有甚者受不了竟然自杀了。
原本天子的寝宫此刻散发着一股恶臭,犹如人间地狱。
唯有两人坐在榻上,一位是那温国的莲公主沈遥岑,另一位便是当今圣上了,此时他正畏畏缩缩地躲在沈遥岑怀中,很是恐惧。
他原本还对那位宁越的堂姐甚是有好感,可自从她来了便直接将他与沈遥岑以及所有伺候他的所有宫人囚禁在他的寝殿中之后,他对宁挽缨的好感就全部变做了恐惧。
沈遥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她偶尔会与小皇帝说话,大多说的是一些历史上的事情,为的便是让小皇帝不要崩溃。
人群中隐隐有人发出了哭声,这已经是被封闭的宫殿的常态,并没有人在意,可这次却不同。
一个侍女呜咽着爬到门前,道:“陛下,公主,奴婢们真的受不住了……”她颤颤巍巍地爬到门口,显然是打算推门出去了。
皇帝忍不住看向一旁仍旧静静坐在那里的沈遥岑。
两个月前,宁挽缨率领的宁越士兵竟然跨越天险直逼内史,内史君臣上下从未有人想过有人可以跨过天险而来,毫无防备,反而被宁挽缨得逞,也不得不说是一种耻辱。
宁挽缨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将皇帝与他的宫人都圈禁在一起,虽然外面并无士卒看守,殿门也并未封锁,可沈遥岑偏偏不让任何人踏出宫殿,宫人们敬畏她,坚决一步都不踏出殿门,可这样一个月下来所有人都受不住了。
好在这些宫人还算温顺乖巧,并未对皇帝与沈遥岑失礼,也未有什么**。
沈遥岑按住小皇帝的手,道:“陛下,有遥岑陪你。”
小皇帝对上她的视线,只看出了坚定,他咬咬牙,攥紧衣袍,道:“你们若想去便去吧,生死有命,若是有什么事情,怨不得公主。”
宫人们纷纷眼前一亮。
最早出声的那个婢女登时站了起来,一下子推开了殿门,原本昏昏沉沉的宫殿一下变得明亮起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抬手护住眼睛,随后又发出喜悦的声音。
只要有光,这世间就还有生的希望。
小皇帝一时也有些坐不住,他看向身旁的沈遥岑,只见她依旧稳稳地坐在那里,目视前方,似乎不为所动,不由有些懊恼自己太过急躁,反倒不如自己身边的这个女孩子。
宫人们鱼跃而出,此刻殿中却只剩下了小皇帝与沈遥岑以及她的侍女怀琴,连小皇帝自幼跟在身边的宫人都已经受不住离开了。
仅一门之隔,小皇帝却觉得此刻的空荡荡的宫殿分外难耐,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艰难地想要说服沈遥岑离开这里。
他还没有说什么,外面忽然传来了凄惨的求救声。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队卫兵,正在用刀剑屠戮着这群可怜的宫人,此刻他们早已饿得浑身无力,连反抗都已经放弃了,只是被推搡着取了性命。
大片的血花飞起,好像小皇帝曾看过的画师所做的一种画,大片大片的扑在了白色的绢布上,加上耳边传来的濒死的宫人们的呻/吟声,说不出的诡异与恐怖,那些人中也有曾伴他一起长大的宫人啊。
小皇帝眼前的世界仿佛颠倒了一般,剧烈地颤抖起来,他瑟缩着,用力地攥紧沈遥岑的手,这才发觉是自己在恐惧地打颤。
沈遥岑在他耳边轻声道:“陛下莫慌,这些宫人定然是长公主为了恐吓陛下,所以才派人杀了他们,陛下倘若真的害怕,才是遂了她的愿。”
小皇帝忽然打了个寒颤,低声道:“那我们刚刚如果跟着一起出去的话……”他忽然想起什么,匆忙地抬起手遮住沈遥岑的眼睛,道:“遥岑别怕。”
沈遥岑微微一愣,察觉到他捂着自己眼睛的手正在颤抖,也将手轻轻地搭在他手上,道:“有陛下在,遥岑不怕。”她沉思片刻,道:“陛下放心,长公主定然不会轻举妄动。您是天子,是君,她不过是诸侯国的公主,纵使她如今篡位自立,也是臣,臣子弑君乃是大不敬的罪名,这样正给了其他诸侯讨伐她的机会,她定然不会这样做的。”
小皇帝久久不语。
沈遥岑又在他耳边低声道:“陛下不要怕,我已经让人去给各位诸侯下达勤王诏书,陛下只要保护好自己即可,其他的事情由遥岑承担便是。”
“遥岑……”小皇帝还想说什么,宁挽缨却已经走了进来,她着一袭缀着珍珠的黑色长裙,踩着那些宫人的鲜血走了进来,小皇帝触及她的视线,立刻噤声。
之前与宁挽缨见面时,他还未曾想到这位看似温和的堂姐竟是对皇位居心叵测之徒。
“皇帝不愧为一国之君,沉着冷静,张弛有度啊。”宁挽缨语气似是带笑,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她的视线在皇帝与沈遥岑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了她戴着的扳指上。“之前我与先帝见面时,陛下还是太子,却被这群刁奴蛊惑着不求上进,如今将他们清理干净,我也好辅佐皇帝处理政务,待到多年之后、九泉之下,我也好向咱们宁氏的先祖有个交代啊。”
小皇帝听她说得冠冕堂皇,不由有些愤怒,攥紧了拳头想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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