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褪尽》第104章


“当时四个月的肚子,赶上人家六个月那么大了,都是女人,谁还不心知肚明。”
“人家说是圣上宠得紧,补多了呢。”粉衣宫妃话音儿一扬,“左右翊坤宫都是住宠妃的地方,你我熬到老也沾不上呢。”
蓝衣宫妃倒是毫无艳羡的样子,“没人要的地方,谁稀罕?前朝康庙老爷的德妃娘娘不就是在翊坤宫死殉的,说是一脖子吊死了,舌头耷拉这么老长呢!”
“姐姐,你少吓我……都说翊坤宫那儿闹猫闹得邪乎,怪渗人的。再说了,这宫里不是早没了殉葬一说了吗?怎地……”
蓝衣宫妃沉吟道:“那谁知道啊,许是德妃娘娘和先帝情深呢?可你看曹妃也没住几个月,这不就怀上了,人家还得夸这翊坤宫风水好呢,反正我是不稀罕。”
“稀罕也轮不上你。”
“诶,你这小蹄子,看我今儿不撕了你的嘴。”蓝衣宫妃一笑,两姐妹便玩打在了一团。
倒见着檐上的月光像是隔了层油纸,被云雾遮得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夏蝉夙夜不歇,沉闷的湿热捂得人喘不过气来。
风雨将近了。
翊坤宫中,侍女正服侍着曹贵妃沐浴就寝。圣上夜里要处理政务,便先回养心殿了。
殿中灯火通明,鎏金的羧猊兽口中不断逸散着袅袅的烟气,是一种令人觉得格外沉静怡神的味道。太医院的院首一早看过了,说这香的确是有安神助眠之效,稍稍焚些也是无妨的。
曹贵妃低头看着自己雪白而丰腴的身子,还有高高隆起的腹部,那种即将为人母的感觉不禁溢满了心头,说不清到底是隐忧多一点还是喜悦多一点。左右再辛苦两个月便好了……连皇上都不嫌她胖太多了,谁再说些什么又与她何干呢?
“本宫有些困了,那药还没熬好的话便攒到明儿一早再说罢。”贵妃被侍女逐月扶着坐在了床上。
“小顺他奉的这个安神香方子还是挺管用的,这才不到二更天呢。”逐月笑道。
“你这丫头天天话多,明儿就打发你去外边。”曹贵妃扶着腰皱了眉头。
“娘娘可是又腰疼了,要不要奴婢去叫御医来?”
“算了,来了也没用。”曹贵妃终于是侧着身子躺了下来,合了眼眸道,“你出去罢,本宫有事会叫你的。”
“是,娘娘。”
逐月轻手轻脚关上屋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声类似于小孩啼哭的声音,且是断断续续的。沉闷异常的堂里忽然卷进来了一阵凉风,她不由得脖颈一僵打了个寒颤。
“逐星,你听到了吗?这是什么动静?”她连说话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怎么了,不就是猫叫吗?天天闹猫你还听不出来?”
“不是……”逐月心头忽然覆上了一片不祥的预感,却又不敢轻易说出口来,“你不觉得……有点像是婴儿的哭声……”
逐星赶紧打断道:“快别闹了,一会儿还得守夜呢,你都给我吓毛了……顺公公,快麻烦你去将那破猫轰走了,省得吵了娘娘……”
“得嘞。”
逐月一手冷汗地踯躅了良久,听着那声音果然是消失了,悬着的一颗心却依旧是没有放下来。
这一夜漫长至极,到了差不多四更天的时候,外面忽然起了狂风,拍得门扇“咣咣”作响,紫白的刺眼冷光瞬间将整个宫殿内照得亮如白昼。
“轰隆……”惊雷平白打破了所有的沉寂,大雨撕开了猩红的夜幕滂沱而下。
“逐星,要不要进去看一眼娘娘?”
“你还是……别去了罢,娘娘最恨有人扰她睡觉了,不是和你说有事会叫你吗?”
逐月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便忙着挡门扇收拾东西了。
这一通忙完了,雨声也变得细腻绵长了起来,持续了数日的闷热暑气扫去了大半,逐月便倚着墙角打起了瞌睡来,毕竟明天一早还得伺候娘娘洗漱呢。
她这么一合眼,再醒转时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雨停了。
什么都结束了。
待到逐月鼓起勇气推开房门时,只见贵妃的锦被已经尽数落在了地上,连窗幔都被扯掉了半扇。
发凉的血一下子涌到了她的心口,她再走到床前只见贵妃面目扭曲地抱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蜷缩在床角,就像是睡着了一样。除了褥子十分凌乱外,四处都没有一点异象,或者说是血迹。
但那怀有龙裔的肚子却已经是冷硬如铁了……
娘娘她死了?!
逐月登时眼前一黑晕死在了床前,后脑勺磕在了桌角上,当场一命呜呼。
前朝,朱伯鉴正听着吏部侍郎说道着景王之事,本就愁眉不展,而守在一旁的张全冉却忽然垂眸附在他耳边低语了一两句。
他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已经是乱了拍了。
文武百官只见圣上叫张全冉退了朝,忽然起了身满面怒色地出了朝堂。众人皆是面面相觑,唯有李归尘猜到了陛下这是所为何事——他一早就收到线报,说是宫里的这位贵妃娘娘和半个太医院的御医都闹得不可开交,身子其实不是很好。如今圣上神色匆忙地从朝堂上消失了,多半是为了龙胎。
可谁又能想到,这怀了七个多月龙胎的曹贵妃竟是就这么去了,甚至都没有留下任何与死因相关的痕迹。
一时便是从鲜花鼎盛,跌落在了冰冷的棺木中。
翊坤宫中一尸两命之事在这前朝后宫中急速游走扩散着,即便是圣上不许任何人再提起,也是毫无作用。
短短半月间,太医院的御医们为此又被大换了一次,而当时受嘱保胎而升至院首的白大人更是被流放了,险些就掉了脑袋。可要说最惨的,还是那个徐主簿,正值壮年竟被施以宫刑,此时还窝在东厂净身房的床上爬不起来呢。
徐主簿受刑前喊冤喊破了嗓子,可无论如何贵妃和龙胎都没了,且还是病死的,他们太医院实在难辞其咎。
这前朝风波不断,景王日渐成势,后宫里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朱伯鉴焦头烂额。
也有人提议让锦衣卫指挥使去查办一下此案,可张公公说兹事体大,以曹贵妃的身份,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外臣沾手的;且他们东厂审查此案的结果便是——贵妃的确是病死的,并非是凶手作案,翊坤宫也没有旁人进来过。
这事也只能这样了。
朱伯鉴原以为说法也讨了,如今帝陵未建,便先将曹贵妃安置在地宫里,等到帝陵大成之时厚葬了曹氏,便算是将此页翻过去了,可,此事作为升平元年第一大案,注定是没有这么简单的。
曹贵妃是六月初三夜里出的事,在这往后的一个月里,关于贵妃为何而死的闲话传得是愈演愈烈。
这说法各种各样,里面却必然都得带着一个“胎”字。然而被人信服最多的,便是“贵妃所怀的本不是什么龙子,而是一个阴胎。”
说得更深一点,一个食母的阴胎……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一个案子,会尽可能地将所有留存至今的疑惑一层一层剖开,慢慢来~ps。站稳he不动摇,即便我写虐了,也是暂时的~ ⊙ω⊙
第78章 妖言 'VIP'
在这时候儿; 京城野市的勾栏酒肆中; 偏就有一个长了两撇山羊胡子的精瘦中年男子正在说书; 桌底下的听客围得是瓷瓷实实; 唏嘘叫好声不断。
凑近了仔细一听; 原来说的是那隋炀帝的故事:
“……又想当年,这杨广身为皇子时也是一表人才文武双全; 一心只为这真龙宝座; 可落到最后; 亡国丢命; 遗臭万年。这话自是所言者多之,今儿咱们书另一表; 说说这隋炀帝的子嗣。萧皇后膝下的文德太子在大业二年英年早逝,令杨广痛心不已; 但这一年可不单单是出了这么一件大事; 甚至连当朝史官也不敢来写——这亡国象征的妖孽; 临世了!”
那说书的一拍惊堂木; 以袖掩面啜了口茶; 众人已是敲着筷子等不及了:
“您可别卖关子啊……”
“是啊,接着说啊……”
“诸位莫急,老子曰:‘天欲其亡,必令其狂。’可早在这杨广造龙船游江南之事发生前; 后宫先是出了乱子。咱们今儿个便是说道说道这个陈妃之死。这陈妃乃是陈后主之女; 大业元年的时候正怀龙裔,人道是凉水入了热油锅; 那是沸沸扬扬地煊赫一时。可就在这转年,也就是大业二年,又成冰上画画了——好景不长,这婴孩临产之际,竟是胎死腹中了,就连那陈妃也跟着香消玉殒。
这位大姐可得说了,女人生孩子过趟鬼门关,没什么讲头儿。可这事儿不一样,那文德太子前脚刚走,陈妃的孩子紧跟着也没了,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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