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褪尽》第115章


里自甘堕落下去,现在是不是就会少了这些顾虑?
朕应该叫你杨焰,还是李归尘?先皇考昭宗皇帝当年曾和朕说起过你,说你桀骜不驯不堪为用,所以魏銮想杀程渡气焰的时候,便也放手任着他们一并带杨家卷了进去。无论你是四品的镇抚,还是现今的指挥使兼任太师,一日跌下云端,也只是朕一念之差罢了。”
李归尘黯然看着他,有些沙哑地无可奈何道:“臣一早就该知道,当年白河旁的杀尸案怎么就这么巧让臣撞上了,那案子又怎么像是一个小小的屠户所为?圣上果然是用心至深了。”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在驿馆和潜龙时期的圣上初见之时。”
朱伯鉴笑着点了点头,“那你可曾怀疑过蒲风?你的结发妻子?张渊自第一次落榜之后,朕对他的策论颇为赏识,他便是朕的人了。你又可知朕想找这么一个人安插在你身边是有多困难?
张渊收蒲风为大理寺的书吏再到评事,故意将那些让朕棘手的案子都推到了蒲风身上。若非是蒲风,朕知道那杀尸案你根本就不会掺手的,朕也知道你心疼她,必然不会自己置身事外。
如此一来,你便是有了软肋,也是入了朕的麾下。景王虎视眈眈,先皇身在应天府不得照应,满朝臣子无一人可依靠,朕将赌注都压在了你身上,杨焰,你便是要如此报答朕的恩情?”
“恩情?”他苦笑,原来这一切也无非都是些骗局,而他一直都生活在这些圈套里,形同提线木偶……赏识,褒奖,无非是拉拢,全成了笑话。
“那你就以为段明空就干净吗?宁远侯很早之前就已经投奔景王了,他做过的事情,朕比你清楚。这皇权从来都沾满了鲜血还有欺骗,所以我父皇坐不得这位子,所以朕可以。你不同于程渡、张全冉、冯显……不同于任何臣子,你让朕觉得不可控。
是朕高估了你……如果王顺的案子交到任何一个人手上,他们都会告诉朕,这是景王干的,是景王意谋杀害了朕的元子和贵妃,朕便是有个讨伐景王的动机,可以在此大做文章……可你……再三提点,食古不化。”朱伯鉴的额角青筋暴起,就连张全冉也从未见过万岁如此盛怒过。
李归尘亦是攥紧了拳头,再无忌惮道:“如果这‘弑父’之说和陛下毫无关系的话,或许陛下根本也不用有此顾虑。”
“杨焰,好,说得真好啊。张全冉,杨大人想来说得口干舌燥了,不用等了,给杨大人奉酒罢。”
张全冉似乎一早就知道事态会发展至此,他一拍手,立马有一面色苍白的小公公哆哆嗦嗦地端着盛放琉璃盏的托盘躬身递到了他的手里。
张全冉端着这盏酒立在了李归尘身前,而朱伯鉴靠着椅背坐了下去,明黄的灯光映着他略显疲惫的面容,他克制着情感极力平静道:“你殉职后,朕会加封你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可惜你没有子嗣,这位子是没人能接了。
朕不会伤害你的家人,今晚的话也不会漏出去半个字。而锦衣卫的杨大人因追查贵妃案和妖言案被景王下毒残害致死,你放心,朕会亲率五十万大军为你报仇。”
李归尘笑着摇了摇头,或许自他收纳了蒲风的那天起,这一切都已经是注定好了的。他看着面前的那一盏毒酒,心中倒也不存在什么恐惧。只不过,蒲风和他没说完的那句话,想来他此生是听不到了……他想看看应儿出嫁的样子,也想……和蒲风有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如果可以贪心一点的话,他想要两个,一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要长得像她,眼睛很大很好看……和蒲风在一起的日子,算一算,好像也只有短短三年。这一生说不上漫长,可他曾浪费了那么多的三年……近来心心念念的都是景王谋逆和案子的事,现在想抽空再回家看一眼……终究,不成了。
张全冉难得面露了几分悲悯神色,“杨大人,请吧。这毒不会太快,杨大人还得熬一熬。”
他并不迟疑,浊酒入喉,一路火烧火燎下去,刀刮一样,苦涩得让人的心也缩成一团了。血腥气瞬间涌上了喉头……殿外雨意依旧绵长,猩红的夜幕下竟还起了冷雾,想来夏日也将尽了。他身骑着马出了宫城,如果他可以熬得久一点的话,或许还能……留半口气回家。
可他不想让蒲风和应儿看到他死去的样子,所谓毒发身亡,死状想来不那么好看的。
再者,他已经辨不得回家的路了……
曾经的三十多年,如今历历在目的,多半也都是那些美好的回忆。言笑着,惜别着,他们匆匆离开了自己的生命,这一次,难道是自己了……“蒲风,别哭坏……了身子……”
世事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物极必反,绝处逢生。
作者有话要说:
我都在起犹豫要不要发了,剧情会翻转的_(:з」∠)_马上会理清的关键词 端怀王 弑父? 墨莲 段明空 蒲风母亲死因
第87章 先知 'VIP'
雨声沙沙; 跃入了蒲风昏沉迷离的梦。
大片的红趁着闪烁金辉的雪色; 淋漓迷乱; 冯显苍白的唇翕动着; 他说:“端怀王……端怀王……”
怀王?他已经殁了吗?
冯显的尸首就像是雪堆里一张支离破碎的白纸; 她一抬首,正对上了归尘平静而深邃的目光。
她的心神被不由分说地摄去了。
“归尘; 你怎么会在这?”她说出了口; 却恍然意识到那话音儿飘忽而遥远。
他不说话; 站在原地也不动; 只有一身月白色的道袍在夜风里潇然飘逸,和这周遭的肮脏背景格格不入。
“归尘; 咱们回家,好吗……”
她的心陡然狂跳了起来; 连伸过去的手也开始颤抖了。可他依旧如一尊光洁的塑像; 蒲风只怕自己稍一触碰; 他就会瞬间化为齑粉……“如果我不能对你的一生负责……那我宁可从未得到你……”他将木讷的自己拉进了怀里; 冰凉的唇印在了自己的额头上。
这是他曾经许下的承诺……
“说话要算数的。”
急促的拍门声将蒲风拉回了现世里; 窗外天色未明,应儿微微沙哑的声音作响在门外:“嫂子,你醒了吗……”
蒲风抹净了眼角的泪,赶紧起身去开门。她是和衣而睡的; 显得衣裙格外褶皱了些。
她的眼皮微微发肿; 而应儿的眼睛也是红得厉害。雨已经停了,凌晨的厚重寒意带着泥土味的湿气; 她微微打了个寒颤,看到段明空立在栅栏前的背影。
蒲风额角一跳,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嫂子稍事便动身罢,段大哥要带你去北镇抚司衙门。”应儿还没说完,捂住了鼻子别过了脸去,“嫂子还有身孕,无论如何也该顾念着孩子……”
在那一瞬间,蒲风的灵台空空如也,似乎一切外物都和她隔了一层纸,五识闭绝了。
连自己的声音也完全不像是出自她口:“你哥哥出事了吗?”
应儿不再说话,也不哭泣,而是有些颤抖抱着膝盖蹲了下去。
“应儿,别怕,还有嫂子呢……你哥哥,他不会有事的。”
苍白的安慰。
她将应儿扶了起来,走到段明空面前看着他,“归尘怎么了?”
“你有孕了?”段明空一牵缰绳,皱起了眉头。
蒲风不想和他多言,径直扶着马背打算上马。
“你怎么能骑马。”段明空冷声喝她,蒲风却斥了回去:“若是连这点风浪也受不住,只当是无缘了。”
“胡闹!”段明空呆呆地立在原地,只看着蒲风握着缰绳扬长而去,竟是有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决绝。
自杨家到北府的路程并不遥远,路面清净无一人,两阵马蹄声交错着,就像是紧凑的鼓点。
北镇抚司门口围拢着上百锦衣卫缇骑,一见到段千户身前居然有一满脸冷色的女子,心中虽疑惑却是无人敢拦。
北府的镇抚使张文原负手立在堂前与一位掌班公公说话,而张全冉正站在衙门石阶的正中垂眸望着她。
“杨夫人来了。”张全冉的眉头一沉,似是自言自语。他的话音儿未落,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蒲风身上,有错愕的,亦有惋惜的……蒲风早已全然不顾了,到衙门门前十五步的距离,她觉得自己似乎走了一冬这样漫长。
整个北镇抚司内静得令人不敢喘息,直到张全冉打破了这片沉寂。他一把拉住了错身而过的蒲风,低沉却不容反驳道:“昨夜杨大人办完案子出宫的时候,被景王同党毒害身亡了。四更天发现的时候已经气绝……”
气绝……
蒲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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