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150章


太夫人揉着眉头,不怪她恼火,是因七娘的言行太可气!
上昼时,七娘来祖母面前问安,与十一娘在门前遇见,当着众多仆妇面前便出言挑衅,讥毁十一娘枉被世人盛赞才智出众,结果却有负太后寄望,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眼看将被弃之如履,使家族蒙羞,可笑稚幼之龄时始,便楚心积虑虚张声名,到头来却是镜花水月一场徒劳,七娘的言辞极尽尖酸刻薄,甚至根本不怕被太夫人知闻。
而太夫人对这个孙女显然彻底绝望了,连当面斥责都觉得是枉废唇舌,又因体会得圣上的用意,关于诸多隐密,当然并不愿意这时便向一门心思仍然妄想攀附权贵的七娘说穿,故而装作不察此事,只在暗下发泄不满。
曹媪倒也明白太夫人虽怨怒七娘利欲熏心,不顾手足亲情,可到底是亲孙女,看着长大的孩子,恼火归恼火,大不至于弃之不顾,仍然劝解道:“七娘子也是因为自己过得不如意,对王妃才会心存妒嫉,那些风言风语王妃听得多了,又何曾放在心上?这好歹福祸,原本也不由人言定断,小姐妹之间斗嘴,太夫人却气坏了自个儿,王妃与七娘若得知,怕是两人都要自责了,太夫人一贯疼爱子孙,又哪会真舍得孙女们难过。”
“十一娘当然不会与七娘一般见识。”太夫人颔首。
圣上初登大宝,恐怕除了贺湛、薛绚之等近臣以外,就连灵沼公王淮准、京兆李、卢诸家,实际也拿不准这位新君的喜怒好恶,韦太后看似失势,要想彻底翦除她这汲汲半生经营建立的党势,内革弊政外定敌患,并不是那么轻易,执政之人的替换,也必定会导致朝堂之上人事的震荡,贺烨已经不是偏安一方,仅只靠着隐忍与太后周旋的晋王了,他已经亮剑,从此在明不在暗,夺位之战已经尘埃落定,但新的争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韦太夫人对于后位的归属当然不存疑虑,她也相信长子誉宜,次子信宜,包括以柳彦为首的孙辈,他们懂得取舍进退,不管将来局势如何变幻,他们有能力,也有决心辅佐圣君荡平内忧外患,保全家门,而只要京兆柳仍然兴盛,十一娘便不会失去庇靠。
但出乎太夫人意料的是,十一娘并不像表面上那般云淡风清,她其实满怀焦虑。
第1178章 心病
十一娘的确没把七娘的冷嘲热讽放在心上,她的焦虑并不是来自外人,而且她很清楚贺烨不会在这时便急着过河拆桥,所以她焦虑的不是后位归属,她真正担心的其实与江怀的疑惑类同——贺烨为何多此一举?十一娘以为诸多迹象,已经足以证明贺烨对她心怀忌备,她太知道贺烨对人心的洞谙了,她无法自信在十年之间,她虽一直小心翼翼,却没有露出另藏图谋的端倪,或许只是蛛丝马迹,换作别人很可能忽略不计,但那人是贺烨,这么一个危险的对手,她没有把握真能做到毫无破绽。
多日以来,她一直心不在焉,比如早前那场争端,她根本没有闲情逸致去剖析七娘的心态——就算如姚氏等人所愿,她做为贺烨元配却只能被弃之如履,京兆柳与后族失之交臂,甚至很可能被贺烨打压彻底丧失显望之位,但七娘如今只能依靠娘家,福祸荣辱与京兆柳密不可分,她又何至于沾沾自喜得意洋洋?
沉重的心事让十一娘“心猿意马”,在父亲面前强颜欢笑一阵后,便提出告辞,却是出了均宜养病居住的小院十多步,到底摁捺不住,想要面见贺湛问问外界情形,于是又折返回来——贺湛早已回了上清观,不再寄居柳府,十一娘如今是被“软禁”,无法外出,她一位伯父柳誉宜暂时仍在金陵,另一位伯父柳信宜此刻也不在家,就连柳彦现下也负责禁宫防卫,莫说十一娘,妻儿都鲜见一面,当然十一娘完全可以派遣碧奴递讯上清观,但萧氏才是主母,这件事理当先知会萧氏。
仆婢们见十一娘去而复返,虽心下疑惑,自然没有一人胆敢阻拦,而十一娘离开之时白姬也在室内,她当然不以为会在折返时会撞见什么尴尬事,哪想到一掀帘栊,恰好目睹了一场难堪——
柳均宜竟然冲萧氏发脾气,他靠坐在临窗设置的一面软榻上,声嗓并不响亮,但听得出来极其暴躁:“我都说了,白姬细致体贴,远比你更加周道,大可不必你在旁指手划脚,你贤惠了一辈子,临老难道还想着争风吃醋不成,不过是去看望了九娘一回,守在这里喋喋不休是何用意?我如今就烦你聒躁,你若真想让我好生静养,便不要再扰我清静。”
萧氏倒没如何,白姬吓得站都站不稳,一边就要跪下来,又怕越发引得夫主震怒,正不知所措,留意见十一娘闯了进来,越更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柳均宜是背向门帘,没发现十一娘去而复返,萧氏干脆“拂袖而去”,将十一娘拉离了老远,才道:“你阿父这段时间时常冲我发火,但伊伊千万不要误解,你父亲他是……自圣上回京,不要说那些御医,便连凌虚天师诊治伤势,也说虽有好转机会,至少还需休养数载。”
萧氏长叹道:“他是怕我操劳忧愁,故意恶声恶气,想着感情慢慢淡了,我也能少操点心,他这是有意激怒我呢,我心里不难受,就怕他心里才更煎熬。”
十一娘原本担忧萧氏伤心,听这番话后又难免心疼均宜,但她作为子女,原本也不该干涉父母院中之事,反而不知该说什么,却被萧氏拉了手,轻轻拍着手背:“别看你父亲这样,他不过也是怕我担忧,不想让我如前段时间一样操劳,他并没有自暴自弃,他少年得志,所靠乃是自身才华,奈何仕途多舛,如今好不容易盼得拨乱反正,但凡还有一线希望,他也不愿就这么瘫卧床榻一事无成,听白姬说,无论药剂针灸,还是凌虚天师教授那套复健之术,你阿耶都在坚持,我也不会因此与他置气,他不想我操劳,我也领会他这份情意,伊伊大可不必担心。”
看着萧氏真恳的神色,十一娘知道她不是强颜欢笑,她很庆幸,却又怔忡。
是渥丹时,她的父母也曾恩爱和谐,但她知道母亲永远是付出更多的一方,父亲虽说对母亲也甚敬爱,是一个丈夫对正妻应有的态度,表面上无可挑剔,但渥丹明白当中的不对等。
母亲爱慕父亲,可以为之奉献一切乃至生命也无怨无悔,但父亲却当母亲将婢侍送入书房时,理所当然的接受了母亲的贤惠,与另外的女人生儿育女。
虽然,父亲不会给予侍妾们过多的宠纵,也不会偏心庶子庶女,家里秩序井然,妻妾嫡庶分明,包括六娘生母在内的侍妾,她们极为感念主母的宽厚,又或者是畏惧礼法森严,从来不敢丝毫挑衅,但渥丹还是体会到了母亲隐晦的,偶尔的失落。
很小的时候,渥丹就在怀疑,父亲对母亲仅仅只是责任,那不是爱慕。
但她当时并不觉得困惑,或许因为世间太多的夫妻,都如她的父母一般。
所以她坚信这样的夫妻关系,也是正常的,甚至才是正常的。
后来成了十一娘,她以为这一世的父母亦如流俗——当然必须撇开姚氏,她是外人安插的耳目,但姜姬,乃至白姬,是出于主母萧氏认同才纳为妾室,所以应顺常态——柳均宜与萧行舟,正如高门望族绝大多数夫妻,把相敬如宾当作美满,一个合格的丈夫不需要满足忠贞不渝的条件,一个合格的妻子也理当为丈夫纳妾,容许妾室为丈夫开枝散叶,因为子嗣繁荣,是名门望族得以长盛不衰最基本的前提。
内宅和睦,看在旁人眼中便是美满幸福,虽然女人们偶尔也会津津乐道某段恩爱情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传奇,但她们不会以为这才是夫妻之间的理所当然。
至于其实也算为数不少那些坚决不允丈夫纳妾的“娨妇”,通常都是低嫁,仗着娘家势大在夫家颐指气使,而且未必就能防范“偷腥”,往往千防万防,最终仍然不能挽留人心易变色衰爱弛,落得独守空房心如死灰的下场,没有人同情她们,就算女人们,也多的是冷嘲热讽——这是自遗其咎。
十一娘记得她还是渥丹时,母亲为她规划的人生便从来不是“但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对于“良人”的定义是门第相当、才貌般配、性情相投,夫妻间能够相敬如宾,彼此敬重,后来子女双全,平安喜乐,人生便不算遗憾了。
后来萧氏成了她的母亲,更没有向她灌输过应当不顾一切,有如飞蛾扑火去追求君如磐石的理念,但萧氏曾经对她“备选”晋王妃的道路心存抵触,并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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