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178章


江山社稷,一贯便知律己,虽还未曾正式启蒙,也已经比普通稚子懂得不少道理,又哪里会一味贪图玩乐。”
十一娘不由又叹息起来,稚子当有稚子之乐,然而迟儿因为是皇长子,便不得不舍弃诸多天然稚趣,早早便受拘于礼法规范,被剥夺童真,如果可以选择,又有哪个母亲愿意孩子小小年纪便担负什么江山社稷,经历这小心翼翼的成长过程。
往往慈母之心,虽然懂得不能惯纵孩子,却仍然不忍诸多教条拘束,贵为皇后也不能免俗。
此时一见迟儿,虽说还未满六岁,光看个头,竟俨然已经八、九岁的光景,只到底未曾束发,晃眼仍觉稚趣,再细看眉眼口鼻,虽还没有多么锐利的锋廓,已能看出的确更像贺烨,只是不像贺烨当年那么顽劣,举止仪态爽健之余,又带有几分道家的风清气朗,竟与一年之前,骑着那条巨蛇遨游深潭的稚子判若两人,光靠目审,是看不出丝毫野性了。
十一娘恨不能将孩子搂在怀中,母子二人细细闲话分别以来的诸多经历,无奈的是又必须往长安殿走个过场,韦太后到底该迟儿一声祖母,沐浴更衣后必须前往拜会。
闲话趣谈、天伦之乐只能在此之后了。
又说迟儿虽说赶了几日路程,原本便不觉有多疲惫,沐浴之后更觉神清气爽,他在山野之时往往只着半臂小袴,回了宫又是去拜见尊长,穿着自然要公整许多,却也并不觉得违和,举止仍然洒落,这孩子在山林里都能如履平地,本领比他父皇当年还要高强,行走时当然不需要长辈牵引了,一路上也不见他四顾巍峨华丽的殿厥,途中有宫人经过垂头避让时,他也像是习以为常般,仪表堂堂神情淡泊,既显庄重又没有克意端出金枝玉叶的架子,极有皇子风范。
十一娘看在眼里,又觉安慰与欣喜,暗暗感激保母江氏教导有方,第一次不再埋怨她的严厉。
这也是身为人母的矛盾之处,既忍不住溺爱之情,乐见孩子无拘无束无忧无虑,却当然不希望旁人窃窃私语指指点点不足之处,孩子倘若成器,当母亲的自然与有荣焉。
她不是个合格的母亲,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分心,甚至一度无法全心全意照顾管教孩子,更甚至对于她而言,虽然疼爱迟儿,相比必须完成那一件事,迟儿仍居次位,迟儿是她亲骨肉,但对于迟儿的成长教育,她往往无法理智的决断,总是迟疑不决犹豫不定,有时她几乎觉得不敢面对这孩子,该她担当的责任,她却转交给了江氏,要论来她根本没有资格埋怨江氏。
长安殿门前,十一娘稍停步伐,她蹲下身多此一举为迟儿整理衣襟,依然忍不住叮嘱道:“有些事情,阿娘不及与迟儿细说,但担心你一阵会觉难堪,不得不先予交待……太后应该不会太喜欢你,也许还会刁难,但迟儿要明白,过责并不在你身上,太后是因阿耶与阿娘方才迁怒迟儿,你在太后面前,维持礼数即可,其余事不用太在意。”
见迟儿脸上露出困惑的神色,十一娘更觉心疼,这个年纪的孩子,无不希望所有亲长都会疼爱自己,他们是无法理解成人世界的仇怨争斗的,又无论在晋阳王府,还是邙山,迟儿已经习惯了亲长的爱护,他又哪能料到被他唤作祖母的人,素未谋面却对他恨之入骨呢?
只十一娘还不及叹息,迟儿已然用力点了点头:“我不怕,师祖说过,宫里住着不少比山中虎豹更加危险之猛兽,但有父皇与母后保护,迟儿就不需害怕,等迟儿长大了,也要保护父皇与母后。”
说完还挺了挺小胸膛,一脸英勇无畏的样子。
十一娘心中是又喜又痛,好不容易才忍住了险些夺眶而出的眼泪,伸手抚摸迟儿的面颊:“阿娘不是害怕太后,是担心迟儿难过。”
“迟儿才不会难过呢,大母就算不喜迟儿,阿耶、阿娘、师祖、姑祖、江世翁还有叔祖,迟儿有这么多亲长疼爱,说明迟儿的确乖巧讨喜,师祖说阿耶有许多仇人,他们不愿阿耶为君帝,他们都是乱臣贼子,所以他们当然也想加害阿娘与迟儿,迟儿不怕他们,更不会因为他们不喜感到难过。”
孩子尚还软糯的声嗓,却像一股暖流涌进母亲的心胸,十一娘微微一笑,向迟儿伸手:“那咱们便别让太后久等。”
大约是母亲笑意里透着的狡黠让孩子大觉兴奋,这时也不顾小大人的仪态了,两眼闪着光,毫不迟疑把小手递了过去,母子两个手拉手迈进长安殿,不曾料却吃了个干脆利落的闭门羹。
任瑶光做为韦太后的全权代表,虽施足礼数,却用太后玉体不适的借口,阻止了皇后与皇长子的拜见。
皇后当然不能转身就走,太后患疾,她这儿媳可是理应侍奉榻前的,就连迟儿,也要代替忙于政务的父皇尽孝,再说皇长子甫一回宫,太后立即病倒,这事若被有心之人利用,说不定就会传出皇长子冲克祖母的谣言,韦太后这一招虽说下作,看似无理取闹,当然不能置之不理。
“太后玉体不适,我与皇长子便更该拜问了。”十一娘便想绕过任氏的阻拦。
又当然不会那么容易的。
“太后有令,体乏神倦,实在打不起精神见客,妾身不敢冒犯皇后,但也实在不能违逆太后嘱令。”任氏话虽如此,却噙着笑意,有意用这挑衅的态度激怒皇后。
皇后若真是孝顺,就该在太后寝卧之外等候,直到太后有所好转,打起精神“见客”。
“太后年事已高,可不能因为小疾便疏忽大意,任娘子早该传令尚药局奉御前来问诊,若延怠病情,任娘子可无力承担过责。”皇后当然不会任由太后借病刁难,更不说如今还要连累得迟儿也受委屈。
太后既要无理取闹,那她不妨就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便令身边跟着的宫人,立即知会紫宸殿,禀请圣上下令尚药局医官为太后诊疾。
这回任瑶光倒没有阻拦,虽说低眉顺眼站在一旁,心中却在暗诽:都说柳皇后智计超群,依我看来也不过尔尔,如今尚药局田奉御虽说乃天子亲信,他若敢拆穿太后佯病,乃存心刁难皇后母子,虽是实情,另一位奉御隋逢帱可素来得太后器重,必然质疑田埠楔居心不良,谢相、韦相岂不有了把柄弹劾皇后不孝?天子若包庇皇后,也是难辞其咎!大周以孝治国,一国之君却苛待嫡母,又如何能使人心向服。皇后这可是不顾大局,一心只顾自身安逸,如此短见,哪有资格母仪天下,事态闹得不可收拾,天子要是不加责斥,说明就是个智令色昏之庸俗,什么英明神武,不过是言过其实……天子既重美色,凭我瑰姿艳逸,又比皇后更加年轻,将来还怕没有机会亲近圣躬?
这妄想一产生,任瑶光竟很是期待接下来这场风波了。
哪知奉令前来问诊的医官却不是天子党田埠楔,正是太后党隋逢帱。
任氏不由又再暗忖:看来天子的确比皇后更加高明,也懂得在此一事上不能纵容皇后,遣隋奉御过来,便是告诫皇后当以大局为重,在太后面前只能忍辱伏低。
虽说这样的结果对自己不算有利,但任瑶光倒也乐见皇后受挫,媚眼微微一斜,有心欣赏皇后懊恼又无可奈何的神色,却只见皇后仍是气定神闲,她不由暗暗嗤笑:到底还能不动声色,未到愚钝不堪的地步。
虽没笑出声,神色却带着几分讥鄙,没想到忽然被年纪小小的皇长子冷冷一瞪,任瑶光竟觉脊梁一寒,下意识便避开眼,心中大是懊恼:无非乳臭未干小儿也,仗着自己乃皇长子就敢耍威风,有史以来,身为嫡长子却死于非命之皇子不知几多!待我将来……必定会让这小儿为今日耀武扬威付出代价。
正自发狠,却见隋逢帱已经结束了问诊退出寝堂,任瑶光连忙迎了上去,越俎代庖满面担忧询问起太后的病情来。
第1204章 隋奉御
隋逢帱原本已经准备张口,但看清楚询问的人是任氏,又把话咽了回去,上前几步向皇后施礼,待皇后询问,他才敢回应:“微臣经诊脉,确断太后并非患疾,然太后一贯便不耐酷热,过去因为烦暑,也曾引发心绪不宁,静养几日也便好了。”
十一娘还没如何,任瑶光已经神色大变,再一次越俎代庖抢先质问:“隋奉御可真诊明病状?太后玉体何其重要,隋奉御肯定并非症患,可敢承担后果!”
隋逢帱理也不理任氏。
十一娘这才开口:“任娘子如今在长安殿侍奉太后起居,太后玉体违和,她难免忧心忡忡,虽说无端斥问医官妄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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