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203章


二更时分,贺烨仍未见人影,十一娘也便洗漱一番上床安歇,迷迷糊糊睡了一阵,感觉到身边有人躺了下来,紧跟着身体便被卷进了温暖的怀抱里,十一娘稍有些清醒,但想到昨晚自己睡得正香甜,被晚归的某人骚扰折腾一番,又劳累了大半夜,今早迟儿已经着装整齐过来问安时,她竟然酣睡未醒,就再不敢回应某人,佯装睡得人事不省。
然而贺烨今日却格外本份,只是轻搂着,男子的胸膛与女子的背脊若即若离。
难得没受“纠缠”,十一娘却越来越清醒,反而没办法睡着了。
她也感觉到贺烨也没睡着,因为他的呼息控制得过于轻微,不像沉睡时的舒长。
犹豫了一番,十一娘到底还是翻了个身:“圣上有心事?”
贺烨也没隐瞒:“吵醒你了?”
“原本也没睡踏实。”
帐子里恍惚透映的烛晕,让十一娘看不清明背光而卧的帝王面上神色,但六识远超凡人的帝王,却看清了十一娘隐隐的不安,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烦郁,干脆仰躺着,收回手臂压在了后脑下:“伊伊为何担忧?”
十一娘哑口,有些懊恼某人的敏锐,但心中却忍不住更加警觉,越发不肯松怈半分。
好一阵才回应道:“今日太后提出让同安随往华清宫,我未能阻止,故而担心圣上怪罪。”
“如果你想要阻止,当然不会束手无策。”
“圣上是疑心妾身只图自保而未尽心力?”
这话便带着几分恼火了。
“伊伊认为,我会听信同安一面之辞?”贺烨的语气也不由冷沉,他仿佛知道自己原本不觉烦郁,为何突然不满了。
“那么圣上察觉到了同安之意?”十一娘也意识到自己出错的根由,但却不能缓和紧张。
“你不信任我。”贺烨忽然侧身,与十一娘四目相对:“所以才会担心我会因为同安之故,埋怨你有负所托。”
“我明白圣上对同安之关爱,但我的确有负圣上所托,同安有心事,我没能及时缓解,导致她对我不满与疏远,但我现在不担心了。”十一娘长长叹一口气,避开目光,她主动将手臂环绕过男子温热的腰身:“我怕因为同安,咱们之间会有心结,圣上既肯坦言,便是责备几句,那也全怪我失职在先,只要圣上不会误解我是怀有私心。”
一见皇后示弱,贺烨心中的不愉立即烟消云散:“也是我太乐观,以为同安与你年少时便投契,眼下更会亲近交心,倒是疏忽了那丫头乖张性情,她呀,无非是眼见我如今更疼你与迟儿,难免拈酸吃醋,闹这一出,是想让我更加关注她,根结在我,又怎会埋怨你呢?伊伊也莫忧愁,待来年,我为这丫头择一个如意郎君,她有了情投意合之人,便不会计较我这阿叔偏心了。”
贺烨其实知道症结所在,便是侄女早已缺乏安全感。
他也叹息一声:“伊伊多担待同安几分,她年幼时,兄长对她便极冷淡,韦太后虽是她祖母,自来视她也如可有可无,从来便只有我,还能予她几分关爱,所以她才对我极其依赖,也怪我这些年,分心旁顾,越发让同安患得患失,我原本还打算多留她在宫里几年,但眼下这情形,还是早日为她寻个归宿更好,将来她身边有了良伴,膝下有了子女,人生有了寄望,心结也便能慢慢解开了。”
不得不说,贺烨如此开明豁达,让十一娘大是感动,当然更不会计较同安的心思,她越发亲昵的挨近男子的怀抱,额头轻轻蹭着一方下巴:“此事,圣上还是要征询同安意愿,切莫自作主张,免得同安心结越积越深。”
却没想到,因为这一句提醒,日后险些惹生一场风波,更加剧了她与同安之间的矛盾。
第1228章 拆穿
田奉御刚从蓬莱殿出来,走出二、三十步,便被江迂堵了个正着,一句“陛下有请”的话,便把人领去了紫宸殿,只原本就是旧相识,田奉御对江内监倒也没有什么敬畏心,更用不着奉承讨好,很直率地打问陛下因何有请,这位医官,并不疑心陛下有何头疼脑热,他前两日才依例诊了平安脉,陛下身体健康得很,丢冰水里泡上一夜恐怕也不会受寒,事实上在晋阳整整十载,皇帝陛下除了有回贪吃积了胀气,就没再生过病。
江迂也没在老熟人面前摆架子,但他着实也不知道陛下为何有请,只猜测道:“应是陛下关心皇后凤体,这才宣田奉御当面询问。”
于是田奉御便彻底放下心来。
直到跟着江迂,礼拜座下,眼见着连江迂也得授意退开老远,皇帝陛下似乎在斟词酌句,好半响一声不吭时,田埠楔这才惊觉事情似乎没这么简单,顿时紧张得全身僵硬,竖起两只耳朵。
贺烨还是晋王时,威仪便重,如今贵为九五,田埠楔虽为潜邸旧臣,也不敢放诞轻慢。
故而当听询问:“皇后脉息如何?”时,田埠楔竟没有立即回过神来。
怔了片刻,方才如释重负:“陛下安心,皇后玉体无碍。”
“当真无碍?”
听皇帝分明有些不信任,田奉御又是一怔,猜测到圣上指定他一月两回往蓬莱殿请平安脉,除了是保证皇后康健之外,也是为了排察慢性之毒侵害,便详详细细将皇后的脉息禀报一番,中心意思是既无疾患,又无毒害,圣上大可不必杞人忧天,他敢以澹州田百年声誉担保,就皇后如今的身体情况,必定万寿无疆……呃这个有些夸张了,只要注意保养,古稀高寿有望。
一般的医官可不敢打这保票,但田奉御艺高人胆大,可以拍着胸脯保证。
陛下总该满意了吧?
但陛下显然仍有质疑。
“朕不是问这些。”
那是问哪些?田奉御顿觉脑子里像是打了结,突然一个激零,难不成……圣上是不希望皇后身体如此康健?
这个惊悚的想法让田奉御冷汗直淌,愁眉苦脸一揖拜倒:“下官愚钝,还望圣上明言。”
贺烨沉默一阵,见田埠楔仍未开窍,只好明言:“当年皇后诞下太子,产期延迟颇久,尔等经诊治,担保并未留下隐患,可转眼数载过去……”皇帝干咳两声:“这总该明白了吧?”
田埠楔恍然大悟,冷汗方才止住,正要如实禀报,可忽而想到圣上既有此一问,必定是被皇后瞒在鼓中,连忙把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咽了回去,冷汗便冒得更加汹涌了。
天子如此宠爱皇后,万一得知皇后一直在服用避子汤,雷霆大怒,自己必受池鱼之殃,但若不如实禀报,又要如何过关?这还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该如何是好?
贺烨已经将田埠楔的神色变化看在眼中,心中已然洞明,脸上顿时一片漆黑,但仍然努力克制住了,瞄了一眼胆颤心惊的医官,微挑眉头:“很好,田奉御今后又要如此忠心,不利皇后之事,半句不能泄露,朕,重重有赏,退下吧。”
这是反话吗?不是反话吧!
田埠楔有若在鬼门关外打了个转,失魂落魄地礼辞,出了内堂,只觉膝盖一软,险些一个趄趔栽倒,多得江迂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将人一边往外送,一边不无惊疑地探问:“田奉御这是怎么了?”
“不可问,不可说。”田埠楔连连摆手,紧闭着嘴把头摇得有如货郎鼓般。
甭管陛下是否说的反话,他这时可都不敢再泄露半点隐情了。
江迂何等机智,再不多问,一直将田埠楔送到了殿门外,哪知却刚好遇见了同安公主。
——原来此时,已经到了岁末,距离天子诞辰只有三日,同安如期而返,正准备拜问她的叔父。
要说来,在太原之时,田埠楔也是每隔一段时间,都要往县衙替同安诊平安脉,负责调养公主的身体,两人也算旧相识,自是要寒喧几句,但田埠楔显然心不在焉,这便引起了同安的猜疑,忍不住私下追问江迂:“阿翁不可相瞒,可是阿叔龙体有恙?”
江迂并不对同安设防,怕公主担忧,连忙解释:“圣上安好,贵主莫要担忧,圣上今日诏见田奉御,应是询问皇后脉息,应是圣上问得仔细,田奉御才如此紧张。”
同安心中却是一动,也不再多问。
天子既没诏见外臣,此时也没有政务缠身,江迂自然直接将同安引往内堂,知道叔侄两关系亲近,也无需先行通禀,又见公主格外调皮的放轻了步伐,江迂有意逗趣:“圣上看看,是谁回宫来?”
贺烨是什么耳力,早便听见了同安的脚步声,但也佯作不察,抬眼一看,方才惊喜道:“丫头回宫了?过来让我瞅瞅,不错,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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