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217章


“阿兄不要瞒着我,阿耶是否有意与京兆柳联姻?”陆嘉程知道兄长的时间珍贵,问话问得十分干脆。
“阿嘉知道了?”
“舅父有意泄露给双儿,她风风火火就嚷来了我面前,我还能不知道?”
陆芃不由蹙起眉头:“这桩婚事,原本是祖父在世时,便听圣上提起……”
竟然有天子居中撮合?陆嘉程微微蹙眉,但她没有打断兄长的话。
“阿嘉也知道,大父历来疼爱你,虽知圣上是一片美意,撮合陆家与后族联姻,用意也在嘉赏大父授业之恩,然而大父并不知谙柳修甫品行,故而并未急着答应,原也是打算待时势平定后,好好再考量这门姻缘,可惜……但大父临终之前,告嘱阿父,要是柳修甫德行无可挑剔,我陆氏一门当领会圣上美意,故而阿父才告嘱我,既入京,不妨先与柳郎接触交近。”
说到这里,陆芃眉头蹙得更紧:“但舅父听说此事,竟立即反驳,认为圣上虽然英明,然放纵外戚坐大是乃隐患无穷,我等诗书之族,不可助纣为虐,竟怪责父亲身为人臣不知谏阻,有失气节,可在我看来,后族从龙有功,圣上之所以能平定内外祸患,挽救社稷不至倾覆,后族功劳赫赫,皇后治政太原,襄助圣上起事,对君国忠心耿耿,又怎比韦太后执着权势,乱政误国?倒是舅父,力阻册立太子,拉拢故旧,自称忠良之臣,用心实在……”
他到底是晚辈,虽说与舅舅在政见上有所偏左,不过却并不想将话说得太过狠厉,及时止住后,克意缓和了口吻:“朝堂之事,阿嘉不用过于关注,但请相信阿兄,决不会轻疏阿嘉终生幸福,修甫虽是庶子,萧夫人却历来将他当作嫡子教养,德行非但无可挑剔,才华更是非比普通,乃风流蕴籍之俊秀。我与他交道,见他光风霁月,不以出身显望自满,更不以庶妾所生自卑,足见京兆柳虽为权贵,门风清正家教高严却并不比诗书之族弱劣,柳修甫实为良配,这门姻缘若成,确乃阿嘉之幸。”
“嘉相信兄长眼光,可是兄长,这门婚事,嘉并不情愿。”
妹妹的话让哥哥大是惊诧:“阿嘉可是听信舅父之言?”
“朝堂之事,嘉从不知谙,故而难断舅父与兄长谁是谁非,嘉之所以不情愿,并非因为柳郎君庶出,抑或为外戚子弟,而因……嘉已然另有所爱,故而不愿答应另嫁他人。”妹妹极其坦然。
“是哪家小子?”陆芃并不恼怒,却大是吃惊:“可是潘松?他虽对我家阿嘉一往情深,可在我看来,阿嘉对他从来不假辞色。”要是另外的人……陆芃实在想不出来,因为妹妹虽说自幼便有决断,却不像那些豪门贵女,热衷应酬宴会,根本就不曾与外男有更多接触。
“这事阿兄休问,嘉暂时不想告诉阿兄,只望阿兄答应,嘉婚姻之事,交给舅父舅母主持,至于阿耶、阿母,嘉也会修书告知意愿,不会让阿兄为难。”
陆芃怔住,半响才道:“婚姻大事,关系终生,阿嘉可不能任性,还当听从父母之命……”
“阿兄!”妹妹不满道:“若依父母之命,阿兄又怎能与阿嫂有情人终成眷属?当年阿娘看好之长媳可另有其人,阿兄在大父面前据理力争,终于才能趁心如意,相信大父若然在世,也不会强迫嘉违背己心,姻缘不能如意。”
陆芃立即哑口,自觉心虚,没办法再与妹妹争辩了。
当年他的婚事,的确是求请大父作主,终于才能迎娶意中人,这时以父母之命约束妹妹,岂非将己之不欲施予他人?
“嘉儿既这么说,为兄当然不会勉强,但仍望妹妹三思,柳修甫确为良配,再者……圣上分明示意,希望我陆氏与后族齐心协力,辅助匡复社稷之宏图大志,阿嘉姻缘,交给舅父,为兄实在不能放心。”陆芃劝道。
“阿兄莫虑,嘉心许之人,万万不会有碍家族,更不会为舅父利用,毁损社稷,至于与后族齐心协力,即便不结姻缘之好,将来亦能达成,阿兄不是与柳郎君交好投契?就算嘉不为柳家妇,相信柳、陆两家,也不会因此而生隔阂。”
“可为何阿嘉不与为兄坦言,心许之人究竟是哪家郎君?”陆芃百思不得其解,又哪能真正安心。
“因为我若说了,阿兄必定会反对。”陆嘉程莞尔一笑:“但是请阿兄信任我,嘉虽无才,但懂得大是大非,嘉既作此抉择,无论将来是喜是悲,嘉亦无怨无悔,可若就此放弃而不尝试,于嘉而言,方乃终生遗憾,这一生,只怕都会郁怀难消,再也无法美满。”
紧跟着又敛身行礼,神色甚是慎重:“还望阿兄成全。”
第1243章 枕边风的确有威力
上元佳节既过,无论君臣权贵,抑或布衣百姓,尽皆算是渡过了新岁这一节庆,恢复了日常的忙忙碌碌,抑或静怡清平。又随着变法之事已经筹备妥当,贺烨决定朔日大朝时宣布,正式召开殿议,眼见着不少外臣都要参与进来,十一娘也不愿再那么显眼,公然以后宫之位涉政。所以元宵节后,她便不再频繁前往紫宸殿,横竖贺烨也不会瞒着她外朝政务,就算在蓬莱殿,并不至于“闭目塞听”。
但为了打好变法一役,皇帝陛下自然会更加频繁的诏见外臣议事,忙碌至夜半三更乃司空见惯,甚至通宵达旦,自然不会再如前段时间一样,日日陪同皇后与迟儿晚膳,迟儿已经有三日不曾见到父亲了,这晚无论十一娘怎么劝哄都不愿睡觉,抱着个枕头端坐在床上,立志要等父亲晚归。
然而到了子时,孩子终于不能抵抗困倦,竟端坐着睡着了,十一娘哭笑不得,轻轻扶着他躺好,又替他盖好衾被。
绾芋压低声嗓说道:“要不让江内臣,送皇长子去东配殿?”
十一娘摆了摆手:“由得他吧,看这时辰,圣上今晚怕是没空过来了。”
这话音刚落,便听见门响,十一娘绕出隔扇一看,只见一边伸着懒腰一边往里走的人,可不就是皇帝陛下?连忙迎上前,一边替贺烨除下外衣,一边说道:“迟儿今晚歇在我房中,刚睡不久,这孩子早前在闹脾气,圣上仔细莫把他吵醒了。”
贺烨放轻脚步往内室走,坐在床边端详了一番睡得香甜的儿子,轻轻刮了刮小鼻子,原本还打算着将这个碍事的小人儿抱回他自己的寝卧,想想又不忍心,拉着十一娘到外间,先摒退杂余:“朕在紫宸殿洗漱过了,不用再多事。”
又拉着十一娘,与他一齐斜靠在外间的软榻上,夫妻两只穿着薄薄的寝衣,各靠一个倚枕说话。
“伊伊倦不倦?”皇帝陛下先不忘关心一句。
“这几日我倒清闲,太后不在宫里,也不需要早起,午后还歇息了一阵,原想着到紫宸殿疱厨预备辅食,但听说宇文君、徐修能等等皆在,怕显眼,就只让江怀送了个食盒过去,本就省事,刚才又被迟儿闹了一番,到这时并无睡意。”
“今日下昼我与贺澄台吵了一场,闹得不少事务耽搁延后,否则也不会这么晚才脱身,我想起来了,仿佛三日之前答应了迟儿今日考较他骑术,竟抛至九宵云外,是我又言而无信了,不怪迟儿闹脾气。”
“迟儿没提,估计自己也忘了,不过因为好几日没见着圣上,心中挂念,才不肯回他自己寝殿睡觉。”
“那小子应当没忘,但又不肯当着伊伊面前埋怨我这阿耶,或许也是体谅我政务繁忙,才不肯说违约失信之事,也罢,横竖明日不用早朝,待他睡醒,我再考较他骑术,个把时辰总不怕抽不出来。”皇帝陛下自责道。
“圣上今日怎么与十四兄争执起来了?”
“还不是因为徐修能。”贺烨半闭着眼,将手臂放在十一娘的纤腰上,神情倒没有显现不悦:“改革税法第一步,必须要清察逃户隐籍,追究地方官员勾结豪强吞并百姓田地。负责之人,公允廉洁是一方面,还必须狡智果狠,如邵博容等等,论资历品行虽说亦能担当,但与那些奸官地霸斗智斗狠尚嫌不足,一不小心,说不定会折损忠良,故而我打算启用徐修能。”
一边说,手指一边轻叩着十一娘的腰:“徐修能当然不算公允廉洁,乃投机取巧之辈,但我追察过他这些年来劣迹,倒并没行为过侵占民田之事,至少在此一事上,那些豪强拿不住他把柄,再者此人如今力图自保,竭尽心思再得重用,我予他这一机会,他务必尽心尽力。他从前是太后党,我用他剿除党徒,清算过去诸多奸官恶霸仗势欺民之罪,可谓事半功倍。”
十一娘当然能明白贺烨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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