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219章


任瑶光笑道:“届时太后便能雪中送炭,替圣上收拾残局,而柳皇后必定会对圣上心存埋怨,帝后离心,圣上必会更加信任太后,只要韦、谢两大相国能再获器重,太后就有机会扭转局面。”
“所以咱们虽可坐壁上观,却也不能毫无作为,等太子册封典礼一过,也是机会,建言皇帝充实后宫了,毕竟有了新人,圣上才能更快遗忘旧人。”
“太后明见。”任瑶光越发殷勤谄媚了:“据何校君称,冯继峥那方进展得也十分顺利,陆正明那女孙陆六娘……”眉飞色舞却压低了声说一段话。
“这女子还有几分机智,竟真能说服她家兄长,打消与京兆柳联姻念头。”太后满意道。
“只是那陆六娘,虽有几分容色,却不算国色天香,未必是皇后对手呢。”
太后淡淡扫了任瑶光一眼,险些把“光有姿色却愚蠢不堪”的讽刺脱口而出,好容易忍住,微微闭起眼睛:“我如今也算看出来了,相比姿容,贺烨倒是更重女子才智,他视陆正明为授业恩师,但却不能报答陆正明辅佐之恩,对陆氏一门,到底会心怀歉疚,对陆六娘理当待以优容,陆六娘既是聪明人,年岁又比皇后更占优势,确有实力与皇后一战。”
韦太后得意洋洋正在盘算部署,紫宸殿内贺烨正与贺湛大眼瞪小眼,活像两只羽耸翅张的斗鸡。
原来贺烨因为十一娘的一番劝言,已经不再考虑起用徐修能,但作为吏部尚书的贺湛,提议十来个顶替徐修能的人选,却都被贺烨一一否决,贺湛也来了脾气,摔了卷案抱怨道:“圣上显然仍然主张起用徐修能,又哪里是真要另择他人之意?既如此,臣也无能为力,圣上不用为难臣,想起用谁就起用谁,大不了用完再卸磨杀驴,圣上不愿遭受物议,大不了到时把臣推出去平物议。”
贺烨被贺湛给气笑了:“贺尚书发起脾气来,倒能耐得很,分明是你也认为,的确起用徐修能可以事半功倍,根本就无人可以替代,你看看你荐举这些人……甄守律?是,他的确有推行新政经验,可论资历,他哪能慑服那些地方州官,而且他更不熟谙太后党徒,由他负责清算奸党,那得造成多少漏网之鱼。王宁致?资历倒是足够,朕也信得过他公允清廉,由他执行一地变法,朕并无担心,可要让王宁致与那些贪宦斗阴谋,斗狠戾,贺十四你摸摸自己良心,你是不是把好友架在火上烤?还有这些、这些!”
贺烨扬了扬手中的履历:“一个是徐修能拥蹙,用他还不如直接用徐修能,另一个更好,就是靠仗势欺民发家,让百姓怎么以为?以为朕是嫌弃他们日子过得还不够水深火热,再放头豺狼出来光明正大吃人?”
贺湛的气焰便完全被打压下去了,因为他的确有些心虚,摸着良心说,起用徐修能“驱狼”的确最为合适,但因为裴郑二族一案,他又必须压制徐修能,在这样的心理暗示下,让他无法向贺烨推荐更加适当的人选。
“还是集思广益吧,圣上不如诏集绚之、宇文君等等,公议清察不法欺民者,由谁担当更加合适。”贺尚书无奈道。
“不用了。”贺烨却忽然福至心灵:“除了徐修能,便是贺十四你最合适,你这吏部尚书,就给朕兼任纠察使之职。”
贺湛有如遭到了雷劈,瞪目结舌许久,才无可奈何的默认:好吧,他是终于成功的,把自己架在了火碳上,这还真是自作孽。
第1245章 贺尚书之托
尹绅刚进家门,绕过照壁,但见前院通往书房的甬道上,妻子阮钰已经站在那里等候,仔细一看,妻子眉心似带愁郁,便度量着应是遇见了为难之事,急着与他商量,可他还不及上前询问,忽而又听身后有人喊他别号。
“尹沉鼾,走,陪我去趟逍遥楼。”
转身便见紧跟着他脚跟闯入的不速之客,正是好友贺湛。
“这个时候去逍遥楼?”尹绅指了指西斜的残阳:“我可没有夜不归宿陋习。”
贺湛摆着一张愁眉苦脸,不由分说上前就拉住了干脆将“坐睡神君”的诨号,提炼为“沉鼾”二字自诩的尹少卿的手臂,往外边拖边道:“怕什么,圣上赐了我通行宵禁令符,大不了尽兴之后,我送沉鼾君回来便是,不至于让你被弟妹罚跪。”
尹绅也不在意贺湛是在打趣他惧内,但也不由贺湛强行拖去酒肆,稳如泰山驻足不动:“极好,澄台兄既有特权,在下也能跟着恃权而骄一回,但只你我两人,寻欢作乐岂不冷清?莫如邀上绚之兄、博容兄二位,咱们这几个潜邸旧臣,今晚就在京城横行无忌。”
贺湛气得直翻白眼,他哪能听不出好友的打趣?通行宵禁的令符是便于天子诏议政务,可不是为了方便寻欢作乐行使的特权,陆离也还罢了,邵博容得知这事,依他那鲁直脾性,还不指着自己的鼻子痛心疾首的教训提醒一番,哪里还能寻欢作乐,真可谓送上门去讨骂,贺尚书这是嫌弃自己今日还不够晦气么?
一拳头便擂向尹绅:“尹沉鼾,你看不出来我今日周身沮丧、满腹郁虑?难道我还不够愁眉苦脸?就不能别那么正人君子,先陪我借酒浇愁?”真是还能不能愉快的做朋友了?!
阮钰这时也已经走了过来,带笑先向贺湛见礼,她当然也不会在此时急着向丈夫诉说自己那件烦难,圆场道:“贺尚书要与外子饮谈,又何必舍近求远?寒舍虽不能山珍海味丰盛款待,窑藏之中,亦供醇香清酒,疱厨之技,尚能爽口鲜香。”
贺湛无非是想寻知己排遣一二心中苦闷,发一顿牢骚才能英勇上阵,见阮氏殷勤留客,自然也不坚持要到外头买醉,于是还了一礼,多谢了主家的好意,却是反客为主,拖着尹绅便往书房走。
尹绅这回倒是主随客便,没再继续挤兑可怜兮兮的好友。
宾主落座,酒菜还没呈上,尹绅便听贺湛喋喋不休抱怨起来,他不打断,待贺湛将经过从头到尾细诉一番,甚至也没有发表意见。
“尹沉鼾,如今你睁着眼也能睡着了?”贺湛十分不满好友的“冷淡”,身子歪靠着凭几,一只膝盖竖起,哼哼叽叽的宣泄。
“还没练成那番忘我之境。”尹绅叹息一声。
贺湛胳膊一软,身体险些没有干脆窝进凭几,抽搐嘴角说道:“我怎么就找上你倾诉了呢?”但笑意却忍不住上涌,带动起嘴角斜勾。
“绚之兄只怕没空听澄台兄这番抱怨,博容兄甚至反而会呐喊助威,澄台兄也只能寻我倾诉,才能排遣压力,又不至于影响正事。”尹绅也才微笑,抒发自己的见解:“圣上之所以打算起用徐世子,胜任只是其中一层缘由,应当也不希望让潜邸旧臣乃至后族,被推上风口浪尖,成为众矢之的,澄台兄明知圣上好意,但为了还怀恩王及十万义勇公允,竭力压制徐世子,以防他因变法而立功勋,将来功过相抵,尚能逍遥法外,澄台兄作此决定之时,理应早有预感,澄台兄又怎会当真畏惧明枪暗箭?”
可英勇归英勇,任谁摊上这么艰巨一副重担,也难保不会感觉压力,尹绅不是邵广,他懂得税法改革巡察使的职位险难之处,勇往直前虽说必不可少,然而只有一腔热血与锋芒锐进,远远不能保证完成这一极为关键的任务。
巡察使好比这场战役的先锋,必定会成为众矢之的,担当着两败俱伤的风险。
贺烨的“怀柔政策”,不过只是暂时隐忍,等到时机合适,他必定会将太后残党,诸多尸位素餐,乃至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连根拔除,这才能圆满完成税制改革、扫清官场弊患,而税、政革新的开端,便是这回纠察不法、打击权霸。
贺湛这个先锋必须锐不可当,才能奠定胜局,可如此一来,他显然便会得罪一大批世族勋贵,被这一群体蜂拥攻讦。
贺湛就算从未行为过仗势欺民鱼肉百姓之罪,他自己问心无愧,但也没有把握能够躲避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算,谁说不欺百姓,就没有犯下其余罪行?
有史以来,作法自弊者大有人在,但那些人,又何尝全是罪有应得?
更多的人,都是败于众口铄金、积毁销骨罢了。
就算贺湛身后,有天子鼎力支持,能够战胜不法,但税、政革新尘埃落定,他与利益团体结怨已深,针对他的报复与阴谋仍然不会息止,稍有差池,便会万劫不复。
而贺湛当然也有自知之明:“我不比绚之,不比博容,我自入仕,便是通过权术谋获器重,我不是高风亮节之忠良,没有把握抵抗群起攻讦,反而是身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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