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226章


“伊伊还是莫再干预这事了,否则只怕同安更存埋怨,她至少还信任我,还是我去担当这个恶人吧。”贺烨往枕头上一倒,今日当然没有什么心情纠缠皇后共赴云雨,辗转反侧一晚都没睡好,次日起床,竟难得地挂着一副青眼圈,当然皇后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心里很明白,无论这事她是否出面,同安必定会埋怨她偏心阿钰,撺掇贺烨拒绝成全。
要想化解这层嫌隙,是当真艰难了。
皇后默默无语,亲自服侍皇帝洗漱更衣,倒是贺烨温言相劝:“同安难免一时想不开,若无理取闹,还望皇后宽谅忍让,受了委屈,只管把怨气往我身上发……也莫太过忧愁同安婚事,她看着虽已二十好几,这还是情窦初开,我昨晚也仔细想过,同安与尹绅,又不是如同阿姑当年与林霄上,根本就论不上情投意合、两心相知,说不定过些时日,自己也就想开了。”
话虽如此,可就怕同安心病难除,日后越发偏激,十一娘暗忖,但她因为没有良策,这时提醒贺烨也无益处,只能缄口不语。
贺烨仍说着宽慰的话,也不知是在宽慰十一娘还是宽慰自己:“就算一时想不开,不愿嫁人,倒也并不妨碍什么,她乃公主,金枝玉叶,大可不必担心磋跎年华,今后我也会尽力抽出空闲,耐心安抚开导,不让她误解受到冷落,孤单无依便是。”
“也只能烦劳圣上了。”十一娘叹息道。
可也不知贺烨究竟如何“开导”,次日,十一娘便听说同安身染疾恙,又自愿出宫,在她公主府里静养,这一迹象无疑表明贺烨出师不利,对此十一娘也深觉无可奈何。
倒是迟儿,也不知这孩子是谁从口中打听到“并嫡”的意思,待正式成为皇太子的次日,下昼依然陪同母亲用膳时,小大人般发号施令,瞪着眼睛注视着江迂、绾芋等告退,竟发表他自己的独家见解:“阿娘,并嫡一事,是阿姐不对,男子虽能纳妾,宠妾灭妻都是有违德礼,更何况娶两个妻子,阮阿姐才是尹少卿正妻,尹少卿又并不愿意停妻另娶,阿姐便不该纠缠,更不应该仗着自己是公主,便为难阿耶,逼迫尹少卿娶她,阿耶疼惜阿姐,也疼惜迟儿,迟儿都知道不能恃宠而骄、任性胡为,阿姐比迟儿年长,怎能不知这些道理?”
十一娘被吓一大跳,问道:“你将这事告诉旁人了?”
“没有!”迟儿连忙解释:“我是问阿翁可知道王辅国是谁,为何王辅国能够并嫡,阿翁便解释给了迟儿听。”
十一娘这才松了口气:既是问江迂,就算江迂明知迟儿有此一问的缘故,也不会张扬开去。
太子竟也知道同安是在置气:“阿姐搬去公主府住,应当是在埋怨阿耶,要不迟儿去指责阿姐,让阿姐莫要犯错,应该改过自新。”
十一娘哭笑不得:“迟儿莫管这事,更不可指责同安阿姐。”
“为何?迟儿若犯错责,阿耶阿娘都会指正,为何迟儿就不能指正同安阿姐改过呢?”
皇太子的追根究底让十一娘也觉头疼,但想想还是需要向儿子说明:“长幼有序,迟儿应当尊重阿姐,阿姐虽有过失,应由长辈指正,迟儿却不该冒犯。再说来,从前迟儿,不是也因江尚宫严厉,心中颇觉不满?若那时阿耶阿娘便加以斥责,迟儿岂不是会埋怨阿耶阿娘不疼爱迟儿?但迟儿现今自己想明白了,可还埋怨阿娘与江尚宫?”
见迟儿似懂非懂,十一娘又道:“阿姐与你不同,她幼年时,不像迟儿一般得父母疼爱,受过不少苦,所以才如此依赖你阿耶,阿耶从前对阿姐都是千依百顺,阿姐会不会以为这回事件,阿耶理当帮着她呢?就像迟儿那时,要与表兄逛玩灯会,被阿耶反驳,心中是不是也大觉失望?”
“儿子明白了。”迟儿颔首:“可是儿子虽觉失望,听阿娘教导,也没有再抱怨阿耶。”
“阿姐不是也听从阿耶教导,没有再固执?只是因为阿姐心中还有感伤,所以忧愁,迟儿若再因此事,指责阿姐,阿姐岂不更加难过?”
太子思量许久,居然叹息一声:“我也不想阿姐难过,那这事我就不管了,让阿耶伤脑筋去吧。”
呃……
十一娘扶额,突然觉得教孩子真是个力气活。
第1252章 上巳春游
三月三日春草青,禊饮踏歌曲江池。
复兴二年的上巳节,芙蓉园中已经不见断壁焦檐,但这所御苑,也不再见曾经宫殿连绵、楼亭起伏的富丽堂皇,水殿山亭多未复建,只是当初一场大火,虽然也使兰棠枯焦、杏柳颓败,经过两年春秋,风雨滋润,经过不少花匠园工修整维护,终是在这一年,焕发了生机勃勃,曾经的御苑,如今也向臣民开放,唯有在杏苑及紫云楼的旧址上,新建了遥相对应的两座亭阁,一名翰章、一名康阜,一处仍是为来年春闱,登科及第的贡士曲江欢宴所备,一处便是做为皇帝赐宴群臣的场所。
但这一年,虽长安城内崭新气象更见端倪,不过阳关之外,既有突厥贼心不死,赤岭之北,仍为吐蕃侵占未还,曾经的盛世之治恢复尚远,当今天子并不认为足够一血前耻,可以在被所谓异族三大亲王焚毁的旧址上欢歌热舞,赐宴曲江池的活动仍然暂停,而以励精图治为重。
故而这年上巳踏春,曲江池畔虽仍有不少游客聚集,多的是士子僧侣,百姓妇孺,官员们大多忙于公务,是没有闲情逸致踏春游玩了。
芙蓉园里,张小娘子激动的心情却久久未得平复。
她家住永平坊,父亲只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工匠,要认真论来,她还有七日才到十五岁生辰,可今日却已正式行了及笄礼,她身上穿着的礼服乃织锦质地,发上带着的钗笄甚至是皇后亲手颁加,这样的荣耀让她恍如梦寐,不,便连做梦都想不到此生能得如此荣光。
她是家中的小女儿,两个兄长都已娶了嫂嫂,因这两桩婚事,几乎耗尽了家中所有积蓄,家境贫寒,她从来便没想过有一场像样的及笄礼,期望的则是能够恳求得父亲改变主意,不要因为敦义坊吴家大郎聘礼给得丰厚,又说明了不需嫁妆,便让她去做续弦。
吴大郎家虽有良田,年龄却比她长了近二十岁,先后娶了三个妻子,前两个都没挨过生子的关口,后一位生了两个女儿,三年再未有孕,便遭休弃,吴大郎性情甚暴戾,吴家阿母待儿媳也极刻薄,这不是秘密,街坊四邻寻常不少议论,知道父亲想让她嫁给吴大郎做续弦,看着她的眼神都变得极度怜悯,可见这确然不是一桩好姻缘!
但张小娘子胆小,往常说话都轻声细气,哪里敢违逆父母,就连恳求,都只能通过兄长。
她的阿娘是没法作主的,家里大小事宜,都是父亲拿主意,她可不敢直接恳求父亲,好在还有兄长怜惜她。
今年上巳节,皇后下令,要择选长安城中,凡今岁三月年满十五的九十九名民女,在芙蓉园中,统一举行及笄礼,兄长出面,告知坊官自家阿妹符合标准,没想到真被选为幸运儿之一,阿兄欣喜不已,连连叮嘱她——
既得皇后赐笄,这般荣光,自有良家子弟闻讯后求娶,再不用其余嫁妆,光是宫中颁赐礼服、钗簪,就是咱们永平坊横五里头一份,阿耶不用为阿妹嫁妆发愁,当然便会拒绝吴家,阿妹,阿耶何尝愿意让你嫁给那吴大郎,从前是因家境所逼,实在没有办法。
张小娘子觉得,今日之后,她的人生或许真会不一样了。
她还有皇后赐字呢,唤作蒲英,说她虽生得瘦弱,如蒲草一般,但蒲英絮飞,落地繁殖,受春风雨露,便得滋长,生命之强悍,远胜芙蓉牡丹。
张蒲英,她喃喃自语,欣喜不已,觉得终于可以摆脱“弱娘”这个称谓了。
忽然又有几人拥来,蒲英认出其中两位,是邻居已经出阁的女儿,她有些记不得她们嫁去了哪家,总之不会是富贵门第,但如今也能在芙蓉园中游逛了。
“是张家阿妹?”一个问道。
一个已经上前挨着她坐下,亲热无比地挽起了她的胳膊,向同伴们笃断的引见:“不用怀疑,确然就是弱娘,我老远就认出来了,我们住在一条里弄里,是左邻右舍,我比弱娘年长五岁,出嫁时她还是个小丫头呢,转眼竟然便及笄了,弱娘是真幸运,竟能让皇后亲自为你主持及笄礼!”
被这少妇一叫嚷,呼拉拉竟又围上一群人,显然都是布衣平民,都是女子,还有带着孩童的,一个中年妇人,带着的女孩看上去十二、三,不无羡慕地牵着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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