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283章


这一候便过了两个时辰,亭台里四面漏风,江迂明知天子故意折磨任氏,当然不会殷勤周道地送去炭盆,任氏意图面圣,穿着避免臃肿,连手炉也没携带,吃了一肚子冷风,险些没有冻成冰雕,正感不支,打算使一宫人,去摧促一下召见,便见天子远远往这边过来,她连忙打起精神,可因一激动,竟觉两管鼻涕不受控制只往下淌,连忙掏出绢帕拂拭,闹得好不狼狈。
回话之时,也是牙关直颤,几乎没把太后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就更没有余力卖弄风情了。
贺烨却一扫冷淡的常态,竟连连自责:“听说任夫人有机密禀报,奈何一时脱不开身,有劳任夫人久等了,朕实愧疚,夫人先别急着说话。”便嘱咐江迂:“还不快去准备一碗热饮,让任夫人解解寒意,你们这些奴婢,可真没眼色。”
又道:“让任夫人候于亭台,一来是因这处景色颇有美异之处,二来夫人欲禀机密,四面漏空才能谨防隔墙有耳,独独疏忽,夫人只是弱质女流,在此久候会受风寒之苦,原本朕也没料到会耽搁到此时,又以为风雪交加这气候,夫人不会穿着如此单薄,怪朕粗枝大叶,还望夫人莫恼。”
任氏哪敢报怨,许是当真受了风寒,导致脑子更加愚钝,被皇帝陛下屈尊降贵地关怀一番,竟相信天子当真怜香惜玉,不由暗忖:看来天子从前疏远,定是因为自己亲近太后,天子听信皇后中伤,才心存防范,今日听说我有机密要禀,天子态度大改,可见对我原本并不存厌鄙之心。
她这一沾沾自喜,哪里想到天子是故意捉弄她,等到江迂送来热饮,喝下后再说正题,竟又是两刻过去,那热饮又忒烫了些,中和一肚子冰冷,这番冷热相交,次日任氏的肠胃便闹起不适来,重重病了一场。
且说眼下,贺烨盯着任氏把热饮喝得一滴不剩,才问道:“朕听闻,夫人前夫雷仰棣,最近成了同安座上宾,不瞒夫人,因为诸多琐事,同安直到现在还恼怒着朕,关于她那些私事,朕也不好过问,夫人一贯与同安交好,必定知道其中情由。”
任氏这才醒悟过来,原来皇帝待她如此热情,是因关心同安公主,虽说不无失望,不过更觉合理,便再不怀疑天子心怀恶意了。
又好在喝了一碗热饮,至少说话时不再哆哆嗦嗦,任氏自觉稍缓狼狈,恢复了几分风情柔媚。
“妾身不敢有瞒圣上,确奉太后之令,促成贵主与表兄交谊。”说完叹息一声,然秋波含情,全然没有悔愧之意:“圣上亦知,表兄与妾身原为夫妻,然妾身因心有另属,故坚持与表兄和离,表兄本乃重情重义之人,虽非显望子弟,然论品行才干,原也可当芝兰玉树之誉,太后心忧贵主……贵主因姻缘不遂心意,尝感郁苦,太后担心贵主一直执迷,耽误终生,当问察得表兄品性温厚,方授意妾身出力撮合。”
“原来如此。”贺烨颔首道:“朕亦听闻雷仰棣骁勇,虽不算文采风流,却比不少纨绔更富才干,亦有报国之志,故授其武职,望其经过历练,将来亦能为我大周一员勇将,他既能得同安赏识,今后朕理当更加留意了。”
却并不说是否赞成这桩姻缘,方才言归正题:“夫人今日声称有机密禀报,未知详细如何?”
“事关陆才人。”
已经稳下神来的任氏,便将太后那番面授机宜一字不漏禀报,其实也没有什么新鲜话,无非是太后表面提携,实则目的是让嘉程遭受迁怒罢了,却一字不提皇后的“背叛”,任氏尚能谨记太后的提醒,中伤离间之言一旦出口,便再难获取天子信任。
要造成帝后离心,必须依靠贺烨因为种种迹象自己参悟,外人尤其是太后党任何中伤,都可能事与愿违。
但任氏必须就自己的告密找到一个理由。
而贺烨竟也相当配合,给了任氏“开诚布公”的机会。
“任夫人自请入宫侍奉太后,经历年余光阴,目睹大小事宜,相信心知肚明,朕与太后名为母子,但并不亲睦,朕固然对太后多有防范,太后亦不可能将朕看作亲出,任夫人一贯唯太后言听计从,何故这回,却有违逆太后之意,反为陆才人说起好话来?”
任氏却又将太后“切忌美色为诱”的警告当成了耳边风,越更秋波频传、脉脉含情。
“妾身自请入宫侍奉太后,真正原因,是为心中执迷,不甘放弃真正倾慕之人,可妾身别无他法进入深宫,亲近……亲近圣上,也唯有取此途径。”
贺烨轻笑:“夫人言下之意,难道朕便是你倾慕之人?”
“妾身原不敢提这层心事,只望能为圣上尽绵薄之力而已,可今日得幸面圣,一来不敢欺君,再者,妾身也实难再隐忍心中情意,还望圣上莫恼妾身妄图高攀。”
“任夫人倒是心直口快。”贺烨又再恢复高深莫测的态度,对于任氏的示爱不置可否。
只听妖女幽幽一叹:“陆才人触怒太后,太后才想施以教训,可妾身却担忧,圣上误解陆才人奉迎太后,另怀居心,陆才人乃陆公女孙,若圣上责惩于她,岂不有负师恩,朝臣虽不敢物议圣上,恐怕便会指责皇后,因不容嫔妃,中伤陆才人,到时,圣上便更会陷于两难了。”
贺烨一挑眉:“太后本意,难道不正是要让朕饱受责诽,深陷两难,激化后族与群臣之间矛盾?”
天子果然深信皇后唆使!
任瑶光深吸一口气,心道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否则也许便会因为这句质问,乱了阵脚。
第1307章 终级目的
任瑶光的应对于是十分稳健。
“起实妾身也在怀疑太后或许不利圣上,可经过年余,切身体会太后全然不似从前争强好胜,如今甚至忧虑于自保,正是因为惴惴不安,才更希望亲近交好门第女子,能够赢获圣宠。”
作为一个“背叛”者,却仍强调太后现在虽有居心,却完全无害,那么天子是否应该打消疑备呢?
贺烨不以为然:“你太不了解太后。”
任瑶光就差没有直拍胸脯:“妾身今后,会更加留意太后。”
送走了这一“妖怪”,江迂眼见皇帝陛下神色凝重,几疑陛下是当真相信了“妖怪”那颗妖心,江侍监不由焦灼——韦太后哪里能安什么好心,这位华阳夫人分明便是被太后指使,陛下起初还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态度,怎么后来竟真像是被下咒语一般,为任氏一番言辞,竟如此潜神嘿规!
江迂试探道:“是否传膳此处?”
亭台外已经一片浓黑,但贺烨这时仍未晚膳,受一提醒,方才醒悟过来:“人走了这么久,还有一股臭味未散,在这里,朕怎能用膳?”
便喊出摆驾蓬莱殿的话。
江迂闷笑:陛下真滑稽,那任氏就算可以污染一处亭台,难道还能污染整个紫宸殿,陛下明明就是意欲前往蓬莱殿,却找了这么个欲盖弥彰的借口。
不过半路上,贺烨又转身回来,这便让江迂如释重负的心情又再有如压上了千钧之重,但他观察着皇帝陛下越发凝重的神色,又哪里胆敢多嘴?
贺烨胸中确有块垒,原本想要就雷仰棣与同安一事商量十一娘,但路程过半,胸中那堵块垒却越发闷厚,他甚至有些畏惧也许会面对的,新一场的争执矛盾,他觉得已经忍不住怒火,这样的情况下,或许不应再与皇后见面。
一遭半途而返,让江迂越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虽说畏惧触怒天子,然而那颗耿耿的忠心却时时提醒着江迂不能只图自保,也只有他能壮着胆子,开口询问阴云满脸的皇帝陛下。
“圣上为何折返?”
就算面对心腹江迂,贺烨也总难免不能启齿之事,几乎也是下意识地敷衍:“同安之事,最好莫让皇后替我挡箭了,雷仰棣,原为柳彦举荐,却疑被太后笼络,朕虽相信柳彦忠诚,却甚怀疑他也是被瞒骗欺哄。”
柳彦是皇后堂兄,兄妹之间情谊又历来和睦,若因雷仰棣之故,牵连柳彦,皇后应当不会视之不顾,那么在对这件事由的处置上,皇后也许便会有失公允。
可天子却极为重视同安,这样一来,岂不更加可能增生帝后之间嫌隙?
江迂顿时焦躁,想也没想便发表意见:“奴婢打探得知,原是任氏纠缠不清,逼着雷仰棣教导贵主骑射,贵主分明也听信太后劝言,才对雷仰棣几分青睐,可是,纵然雷仰棣有攀附之意,也全是因为重情,这当中,自不乏对圣上尽忠之诚呀!”
原来在今日贺烨诱问任氏之前,固然早有察觉同安与雷仰棣交往密切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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