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301章


那就让这个疙瘩存在吧,倘若万一解开,发现是一道断口,而且就此再难成为牵绊,纵然悔之不及,也是为时已晚。
只要两人还能紧紧联系,疙瘩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说韦太后,这日也便听闻陆离病故的消息,大觉时运扭转,自不会错过这一天赐良机:“皇后示好陆氏,极尽机巧,好容易才略微挽回帝宠,我正觉担心,想不到在这眉节骨,薛陆离竟然病重不治,这还真是她之劫数,我之机遇,皇后闻此噩耗,必定心神大乱,且看她还能不能沉得住气了。”
负责通风报讯的任瑶光,这时自然在太后身旁,佯作吃惊道:“莫非真如传言,皇后与薛陆离,确有苟且之情?”
“否则你道皇后,为何对天子无动于衷,心心念念要助薛陆离,推翻裴郑逆案?这当中,固然有权谋之争,可仅因利弊,皇后还不至于这般取舍,她是聪明人,怎能不知女子在深宫之中,最不能失去便是圣宠,裴郑逆案,关系仁宗帝,掀生必定触怒天子,风险如此巨大,利害一目了然,若非为全薛陆离意愿,我实想不通皇后为何行为此等损己之事。”
太后冷笑道:“皇后到底是我看着长大,我虽有误断,总不至于彻底走眼,她呀,不是无情之人,至少现下,还没修炼成铁石心肠,要不然咱们那出离间计,也不会这么容易得逞,可身处权利场,重情便是致命之错,可惜皇后,已经没有机会明白这个道理了。”
便令任氏:“你走一趟紫宸殿,将天子引来此处。”
任氏却不情不愿:“那回齐氏冒犯太后,因妾身通风报讯,许便造成圣上不满,若这回……就怕圣上彻底不再信任妾身。”
贺烨什么时候信任过你了?!
太后粗喘一鼻子闷气,强忍不满道:“你放心,我担保天子不会生疑,你只需佯作通风报讯,就说我因宫人挑唆,意欲为难皇后,天子只道你是去搬救兵,替皇后解围,说不定还会对你更加信任呢。”
这样才打消了任氏的疑虑,太后立马再遣一宫人,前往蓬莱殿传召十一娘。
清晨时在贺烨的劝慰下,十一娘虽说卧榻休息,但到底辗转难眠,直到不支,才勉强入睡,不到一个时辰便即清醒,略微振作了精神,哪知迟儿听闻陆离过世,又来母亲面前哭泣,闹着要去吊唁,十一娘强忍辛酸安抚迟儿,劝解着待正式治丧,储君才好前往凭悼,迟儿才没有坚持。
此时刚在绾芋、柔洁的劝慰下,随意用过饮食,又听禀莹阳真人已经入宫,正往蓬莱殿来,十一娘知道阿姑是担心自己,特意看望抚慰,她不愿让阿姑目睹这副憔悴悲情,于是用脂粉掩饰眼底浮青,才使形容更添振作,不防与真人面见,话未及深,韦太后所遣女使又来叨扰。
“必不安好心。”莹阳真人心怀悲愤的点明。
“她是等不及了,又岂料我也不愿再拖延。”十一娘冷笑,便告莹阳:“阿姑好容易入宫,今晚便不用赶着回去观中,稍候片刻,待儿应付一趟,再与阿姑置酒案瑶琴,追思亡人。”
悼念挚友,十一娘坚持自己的方式,也知道莹阳的性情,正是一贯不羁俗礼,算来阿姑也当陆离一声长辈,说凭悼追思不合礼法,但她知道阿姑不会介意。
莹阳也的确不介意,且看十一娘虽说哀痛,意志显然并未毁溃,她稍觉安心,但仍叮嘱一句:“生死原为世间,最最无奈无力主导之事,但逝者虽辞,魂灵却永在生者心念,生者但存缅怀,逝者便不会消亡,故人生在世,虽唯一能够确定之事,便即必将赴死,为死而生,有何意义?大约之所以为此一趟世间过客,意义仅在于能识知交良伴而已,绚之与你,两世知己,虽为男女有别,可谓管鲍之交,为使绚之无憾,伊伊当持顺变之节。”
这便是莹阳此生,送行挚爱,送行至亲,饱经生死之痛,未获厮守之幸,可她纵是清寂一生,也从不曾悲观厌世的原因。
至情至性,方才不负生于人世。
就像她明知林霄上,不能背负婚约,与她缔结夫妻之缘,她不强求,却也不会违心趋从流俗。
不得回报的付出,当真不值得么?
有情人不能长相厮守,难道就真会抱憾终生?
还是说,根本不敢付出,不敢期许的人,才更加悲凉?
十一娘往长安殿的一行路上,都在深思阿姑这番话,她想,陆离的一世,都在为她付出,她没有丝毫回应,可陆离,为什么就不会因为绝望而怨恨呢?
又自己倘若不是如此畏惧用情,如果也能如阿姑一样至情至性,或许与陆离之间,便不是现今的情境。
陆哥,我好像知道我错在哪里了。
刚理出一丝端倪,长安殿的匾额,又已然在望。
十一娘正视前方,目光与步伐都更加坚定。
第1326章 可以住手了
太后用意是为刺激十一娘,于是今日的装扮便显得越发艳丽,且不知从哪里翻找出陆离早年一幅画作,当十一娘入内见礼的时候,她正装模作样地鉴赏,而且笑吟吟地拉着十一娘一同鉴赏:“要说我大周,自从立国以来,也算才杰倍出,不乏文采斐然之士,然老身执政之期,俊杰儒雅,亦当首推薛绚之为翘楚,奈何却又是个英年早逝,让人悲叹天妒英才。”
见十一娘颇为蛮横地摆脱她的挽臂,又目光森冷,太后“啧啧”两声,口吻越发讥诮:“皇后直到这时,才算切身体会我听闻勋国公入狱时,那等悲愤心情了罢?你或许没想到,报应不爽,一转眼,你便也受此天道循环??”
“真是可笑。”十一娘还以讥讽:“太后虽与姚潜,行为无耻苟且之事,然如太后这等无情无义之徒,又怎能理解真情厚义?太后当初,可是楚心积虑要将姚潜置于死地呢,你们之间,一个是不耐寂寞,一个是贪图荣华,彼此利用,若这也算真情,天地之间,也就再没无耻淫奔之流了。”
若换寻常,韦太后一定会因为十一娘的冒犯勃然大怒,但她今日却极欣赏恶语相加,悠然道:“我从前呢,一直认为你与萧渐入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因为庶出,无望与显望嫡子成姻,这才另寻出路,没想到呀,你竟然是倾慕薛陆离这样一个病弱鳏独,也是,薛陆离虽说病弱,好歹擅长琴棋书画,与你也算志趣相投,不比得天子,只好骑射游猎,喜好大异。”
“太后便不用处心积虑意图激怒妾身了,对于如太后一般无耻之流,妾身甚至懒怠辩白。”
“我不是想要激怒你。”韦太后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你,与意中人生死永隔,悲痛欲绝这副模样,不过皇后,我还是要劝你节哀顺变,可千万不要一时糊涂,便生死殉之念,你受这点折磨,实在不算什么,日后,我才会让你真正体会,什么才叫万念俱灰、痛不欲生。”
“这便不用太后废心了。”十一娘抬眸正视:“太后尚未身败名裂,妾身怎敢轻生?妾身必定会努力加餐,等着目睹太后营营一生,却不得好死。对了太后,你耗废重金所建陵寝,这样荒废着,未免可惜,妾身刚才想到妥善办法,莫如谏言圣上,便将那陵园,作为安葬为国捐躯将士之处,如此多少英灵,方能永受臣民后人祭拜,不枉为了君国社稷,出生入死马革裹尸,他们才该受此缅怀敬重,至于太后……根本不配。”
“你!柳伊水,你竟敢如此狂妄?!”
“真可笑,太后生于世间时,作恶多端罪行累累,若真信天道循环,就早当明白必定不得善终,若不信善恶有报,又何必执迷死后仍然荣华富贵?我只重生时,不屑死后,原本也不会计较太后安葬何处,但鉴于太后如此执着,那么我发誓,一定不会让你风光大葬,太后若不信,且便拭目以待。”
不得不说,皇后这一指头的确点中了韦海池的死穴,她这一世的执念,便是母仪天下,可德宗并未封她为后,她只是母凭子贵,被仁宗尊为太后,依照礼法,她死后应当入葬德宗陵宫,但她不是元配,当然不享合葬之幸,她的陵寝甚至会比小崔后更加偏僻,这是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羞辱,所以才会唆使仁宗在世时,便破例为她修建陵宫,她虽并不一定要与德宗合葬,但她的地位一定要高于两个崔氏。
韦海池原本想着激怒十一娘,结果棋亏一着,现下处于暴怒边缘的依然是她自己。
不过她很快得到了宫人的示意,知道皇帝已经被任氏引来长安殿,险些崩溃的理智这才重新回归,冷笑道:“也罢,我又何必与皇后逞口舌之快?今日我召见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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