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族权后》第1378章


生共死。
可这时的他们,对自己竟也如此仇视。
“纪驻铤,我以为你,与我们一样,都是铁骨铮铮保家卫国之勇士,我们真是瞎了眼睛,不知你竟然通敌叛国,听从突厥人指使,刺杀圣上,你看着我们,想想我们曾经许下诺言,想想那些战死沙场之兄弟同袍,你现在,还有什么面貌活着,还有什么面貌,做为大周军士活着!”
纪驻铤再也无法承担这样的指责。
“我没有通敌!”他从囚车上站起,双手紧握栅栏,他大声辩白:“我没有对不住你们,没有愧对同袍,我只是,我只是!因为阿姐惨死深宫,我要为阿姐报仇血恨!”
“呸!”那兵官重重吐出一口浓痰,拔剑指向纪驻铤:“你没有通敌,何故毒箭上涂抹突厥制毒?你说你阿姐惨死深宫,难道是被圣上害杀?冤有头债有主,就算义烈皇后害死你阿姐,与圣上何干?你看看这些百姓,他们子女妻儿,有多少为突厥人残杀凌辱?你想想有多少无辜百姓,被废太后极其奸党害得家破人亡?你只为一己私怨,听从于奸恶指使,你怎么不想想,如果真让你得逞,如果废太后再掌政权,有多少无辜会再被残害!”
“杀了他!杀了这个大逆罪人!杀了这个废太后帮凶!”无数拳头挥舞,喊杀声声,几乎连护送的卫士,都无法阻止如此滔天的愤怒。
柳彦闻讯赶来,挺身向前,阻挡那些激愤的兵勇:“圣上已经宽敕纪驻铤不死,圣上声称,弑君虽为极恶,然纪驻铤确曾英勇拼杀,斩杀突厥军士,于社稷君国有功,将功可抵死罪。”
那些兵勇却涨红了眼,气粗了脖子,当先一人大声道:“圣上宽仁,但我大周军队,却怎能容忍此等败类?纪驻铤,你可敢承认,你之所以奋勇杀敌,目的便是为了接近圣上,以图谋刺,多得圣上先将阿史那奇桑斩杀,你才得到机会,否则,只怕纵然是突厥未败,你也会无视大局,先下杀手!你可曾想过,圣上重伤,军心大乱,大周战败,突厥赢得时机,战火长久不熄,有多少同袍会死于疆场,甚至会让华夏遭遇灭国,又有多少百姓会沦为异族奴隶?!如你一般败类,还有什么资格以大周军人自称!”
真是这样的么?
纪驻铤茫然四顾,又颓然瘫坐囚车里。
他没有办法为再为自己开脱了,因为当年从军,就是为了打听姐姐下落,后来得知姐姐已然惨死,他便立志要手刃义烈皇后唯一的儿子,这果然才是他一直以来的目标,如果突厥人能够助他报仇血恨,他会毫不犹豫投敌叛国,他似乎的确,再无颜面苟且偷生。
柳彦冷冷看向纪驻铤,他也实在不能承认此人的所谓功勋,根本无法想象倘若突厥未败时,先一步让纪驻铤获得机会,会给君国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他也极想放纵这些愤怒的臣民,在承天门前将纪驻铤踏成肉碎,但他尚且记得十一娘的嘱咐,十一娘说过,贺烨既然宽敕了纪驻铤,那么就不能让他死于这场,其实是由十一娘暗中策划的围堵质问。
“君令不可违。”柳彦深吸一口气,仍然阻挡在囚车之前:“圣上体谅纪驻铤为血亲复仇之心,对于义烈皇后曾经杖毙其姐之行,亦怀悔愧,故愿意给予纪驻铤改过自新机会,做为大周军士,仍为江山社稷镇守边关,尔等与纪驻铤曾为同袍,一度出生入死,还望亦能宽谅他曾犯罪行,给其改过机会。”
“柳将军,不是我等不近人情,但方才将军也曾亲耳听闻,纪逆何曾有一丝改过之心?直到这时,他竟还为自己开脱辩解!”
“正是,听闻连谢氏六娘、任氏等等均已招供,弑君之罪乃废太后指使,只有纪驻铤仍然保持缄默,至今仍在维护包庇幕后主使,何曾有忏悔之心?”有士子也出声质问。
“纪驻铤,你若真知罪而愿意悔改,那么便应当着众多臣民面前,承认罪行,当着天上金乌起誓,坦白交待,究竟得谁指使,从谁手中获得剧毒!”
“纪逆今日若不交待清白,就算会被圣上怪罪,咱们也决不放他离开长安城!”
囚车之内,纪驻铤再一次抬起眼睑,看向张张愤怒的面孔,那些他认识或者并不认识的人脸,终于意识到,他对于私仇的偏执,原来得不到旁人的认同,因为他的偏执,的确可能会陷更多的人,于祸难之中。
他原本自信自己是有情有义,铁骨铮铮一条好汉,原来,却应该沦为千夫所指的罪徒。
“是任知故。”他终于承认:“任知故使人,与我联络数回,约定隐秘处会面,是任知故交予我两种剧毒,声称,若能刺杀圣上,太后必保我荣华富贵。”
“当真便是废太后!是废太后主使,是废太后指使纪驻铤弑君!”随着这一声怒吼,承天门外顿时又生一片沸腾。
第1408章 喊杀声声
谢莹那一把火,自然是烧得韦海池七窍生烟,因为再犯通敌的重大嫌疑,她居住的宅院已经被巡卫光明正大地禁守看防起来,这下子莫说连出入难得自由,甚至也断绝了京兆韦族人送来的补给,废太后俨然已经成为被软禁的疑犯,不过因为她到底还算是仁宗生母,故而一直没有将她逮拿审问。
可囚徒的日常饮食,必定只能粗茶淡饭,这对于已经习惯了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韦氏而言,当然无法容忍。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第几回把一碗馎饦,几碟薤笋扫落地面,暴躁地喝斥身边仅余的两个婢女:“我怎么也算仁宗帝生母,柳氏怎敢用这些猪狗之食应付?纵然现被谢莹这贱人陷害,百口莫辩,她也休想如此折辱!去,使些钱银给那些巡卫,令他们立即往酒肆,替我买办一桌饮食。”
但两个婢女却只是匍匐地面。
因为自从软禁以来,废太后的一日三餐,仍然需要美味佳肴,数十日过去,已经耗尽了财物,昨日那桌饮食,甚至是婢女最后一支银簪换得,今日的确已经山穷水尽,再也拿不出钱财贿赂巡卫通融方便了。
再是忠心的走狗,这时也知道废太后已经当真到穷途末路,她们再也不能任凭喝骂。
一个婢女便劝道:“主人还当考虑,应当如何求情,才不至于担负通敌叛国之罪。”
这话音刚落,脸上便挨了重重一个掌掴。
“求什么情?这都是谢莹陷害!谢莹一定是得柳氏指使,是柳氏想用妄加之罪,将我置之死地!可她是在妄想!我虽被她与贺烨,大逆不道两个罪徒废除尊位,但仍是仁宗生母,她与贺烨胆敢害我性命,必被口诛笔伐!万千臣民,也绝不会容许柳氏弑母不孝!”
那被掌掴的婢女,虽不敢还手,却也当面顶撞起来:“主人被废尊位之日,便再非帝后嫡母,且通敌叛国可处十恶不赦之罪,更不说谢氏、任氏二人已经落于皇后掌控,甚至能够质疑主人弑君,已过月余,皇后尚且摁捺不发,据婢子看来,必定不肯饶过主人。”
都到这个地步,废太后竟然还有闲情嫌弃饮食简陋,婢女实在也忍不住怀疑,曾经坐拥天下不可一世的太后,是彻底被帝后摧毁了神智。
与其等着被问罪处决,还不如自我了断,这样一来,至少不会再受更多的羞辱,也算为仁宗帝,保留下几分颜面。
只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未说出,婢女的顶撞已经激发韦海池怒火冲顶,眼看又要挨一掌掴——屋子里的陈设,但凡韦海池搬得动的,早就被她摔砸来泻愤,故而这时就算震怒,也只限掌掴脚踢而已。
婢女这回却避开了,相比风烛残年的老妇人,年轻女子到底还算身手灵活。
“你,你这贱婢,也要背主吗?”韦海池的胸口急剧起伏,怒目圆睁。
“背主?真后悔奴婢已经错失了背主良机。”婢女苦笑,竟扬长而去,却是直接跳入了院子中的一口深井里。
她已经没有活路了,与其再挨主人的喝骂,等着一同陪葬的下场,不如寻个痛快。
门外看防的巡卫被另一婢女的尖叫声惊动,虽努力打救,待把人捞上来,那女子已经没有了气息,韦海池却追出来仍然喝骂:“狗奴婢,死得也太轻易了,快把这狗奴婢扔去乱葬坑,活该这等下贱人,被野狗咬成碎片!”
巡卫到底还是找来一卷苇席,卷了女子尸身,先搬出宅居,一边上报,一边商量着凑些钱,为这女子置办一副薄棺。
见死了人,不少民众围观,向巡卫打听,其中一人摇头哀叹:“还能有谁,不就是废太后身边婢女,虽不算什么好人,到底还曾服侍多年,废太后失了尊位,被关禁在此,这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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