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蛛女离魂》第64章


“王淮海!你要作什么?四周早被牙差包围,你以为凭把刀剑便可以出逃?!”胡元翊沉下眼,拦在杜灼与郑云儿面前,以防对方铤而走险、挟持人质。
主簿呆愣原地,许久还未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世家的颜面……世家颜面……”主簿咕哝着没有意义的废话,两位差役上前护卫说着什么,郑云儿出言讲了劝解的话,蝉声不合时宜的大声鸣叫,周围哄闹的有些不真实,瞬间竟叫人错以为是夏日的炎热产生的飘渺幻觉。
“哈哈哈哈哈哈……”王淮海嘴里爆发出一串笑声,夏蝉仍旧鸣叫,一众人等却静了下来愣愣看着王淮海缓慢抽出利剑。
杜灼心里暗叫不好,慌忙开口喊道:“夺下他手中的剑,快!”
胡元翊领悟杜灼担心正想上前,然而,一切,已经太迟,王淮海扔了剑鞘,扬起笑,对着远方淡然说道:“我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话音未落,他双手握着利剑往脖子用力一抹,脆弱的皮肉划开,殷红的血汩汩往外冒,淮海脸上维持着方才的微笑,仿佛这一剑结束了长久的痛苦,将他带到梦寐以求的理想之地。
拿剑的手瘫软下来,逐渐失去了气力,利剑应声坠地,咣当一声击打在众人心里,所有的声音全数消失,人们一动不动看着王淮海跌倒在地,眼睁睁注视生命点滴从其身上流走……
“淮海……为何如此决绝……楚媛会心痛会难过啊……”郑云儿痛哭出声,如灼紧紧拉着大嫂的手,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王淮海侧着脸朝郑云儿所在方向,艰难抬起沾满黏稠血液的手,他嘴角动了动想要表达什么,无奈利剑划破咽喉,出来的仅是一些辨不明意义的喘息声。
“可以的!”杜灼忽然出声,对着王淮海点头,又看着郑云儿,劝道,“嫂嫂,答应他罢,答应他罢!”不等家嫂说话,她不顾胡元翊阻拦,快步跑到王淮海身边,含泪说道:“嫂嫂答应你了,放心,放心……”
王淮海好像听懂了杜灼的意思,他嘴角漾出满足的笑,仰躺在地上,定定看着湛蓝的天空,飘过眼前的云絮,远山翠绿,雀鸟婉转,视线有些模糊,他已经看不见世间最后的景致,接着是耳畔的声音,渐渐远走。
周身传来寒冷感觉,他双手合十,满足浅笑,他想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许久,才从王淮海挥剑自尽的突然中回过神来,杜灼撩开王淮海的衣袖,探手在其手腕处细细聆听片刻,她张嘴顿了顿,回首对众人摇摇头,脉搏没有了跳动。“救不得了,救不得了……”主簿不停嘟囔的话语,大家都知晓“救不得了”,只是,这就是追求真相的结果么?如灼紧紧握着拳,不甘心这样悲戚的结局。
“也许,淮海一开始便是这样打算的罢。”郑云儿拍拍杜灼的手,含着哭腔低声说道。
如灼木然点点头,转头看向胡元翊,她说道:“大人,可否……成全王淮海最后的心愿?您知道,即便上奏朝廷,太原王家与荥阳郑家定会竭尽全力保全豪族名声,也就是说,王淮海的罪名会得到豁免,既然如此,可否请大人……”
接下来要说的话卡在喉咙里怎么都出不来,杜灼知道,这样无理的请求是不会得到一向严苛、固守律例的“铁面郎官”胡元翊认可,即使换作其他官员,恐怕亦不会允许如此渎职之事发生。如灼轻声叹息,心里涌出一股愧疚,对于王淮海最后遗愿无法实现的深沉愧疚。
胡元翊盯视杜灼看了许久,他别过脸,对主簿说道:“本令今日甚么也未看见,本令来西来寺院进香祈福,顺道游山玩水,主簿大人,是这样罢?”
“嗯,呃?!”主簿点头同意,忽而瞪大眼,一脸震惊问道,“大人,这合适么?这可是……渎职啊!”
“主簿大人看见甚么了?”胡元翊斜了主簿一眼,冷冷反问。
主簿词穷倒退一步,顾及世家身份,这样处理无疑是最好的结果,鉴于此,主簿亦不再多言默认了上宪所为。
“胡大人,真的可以么?”郑云儿不敢相信,感激地看着对方,声音颤抖问道。
元翊对郑云儿点点头,扫了杜灼一眼,他淡然道:“律法无情,却可法外容情。”
“多谢大人成全。”郑云儿与杜灼侧身拜了拜,道了感谢,低头接触到倒在血泊中的王淮海的悲惨样子,云儿复又感伤起来。
“郑夫人且宽心,本令自会安排人手收殓王淮海尸身,其后就地安葬或是送回荥阳,听凭郑夫人处置。”胡元翊见状,拱手还礼,说道。
“好的,胡大人费心了。”郑云儿点点头,见着杜灼脸色苍白像是病症又犯,她忙道:“余下交与县令大人与主簿大人处理,我二人暂回拂羽,另使你哥哥来安排一切罢。”
杜灼周身困顿也有了回家想法,当下听了云儿的话,她不再勉强坚持,二人对主簿交代数语,结伴离开西来寺废弃的仓库。
默默走在石径上,云儿忽问道:“灼儿,淮海最后想说的,是与楚媛合葬罢?”
“嫂嫂认为呢?”杜灼笑而不答,将问题抛了回去。
“应该是罢。”云儿浅笑,淡然答道。
“嫂嫂喜欢王淮海这个妹夫?即便知晓他不是豪族。”
“是否豪族又有甚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淮海真的喜欢楚媛,不是么?”
云儿含笑仰望蓝天,一滴泪缓缓沿面颊滑落。
炎热的夏快要结束,杜灼在心里淡淡想着,这个泛滥哀伤的夏行将结束……
“小姐,该吃药了。”
杜灼仰躺在茶室草席上,双眼愣愣注视着黑色房梁,伴随屋檐悦耳铜铃声的传入,是侍女阿宝轻柔的催促言语,如灼略一颔首,抬手在虚空画了一个圈,示意阿宝将汤药暂放于案桌上。
味道难闻的汤药须得饮下,她心知肚明,但现下,杜灼丝毫没有移动身子的打算,她拾起团扇扇了扇,趁着凉风缓缓闭上眼,她将脑中繁芜清空,不去思考任何琐碎。
“小姐,”阿宝按耐不住,在旁愤愤说道,“小姐也不出去辟辟谣,那些豪族公子当真可恶,在拂羽吃喝玩乐许久,临了还要在外头胡说小姐坏话!”
如灼微微一笑,轻声说:“小姐不急,丫环倒先着急起来。”
“小姐未听见那些人都风传了甚么!那番形容,直把小姐比作夜间到处游荡的妖怪,何至于,小姐不过热心访查案件情由,争的给他们添油加醋说成蛛女附身了,还有更混账的……”阿宝紧皱着眉,愈说愈气,想起自王淮海一案件结束以来,世家公子们听闻杜灼参与其中,一个个吓得收拾衣物逃离金水再无一人提及婚嫁之事,这便罢了,还向旁人绘声绘色宣讲杜府小姐如何行止怪诞,样貌丑陋。
“随他们说罢,有甚关系。”如灼毫不介怀外间对她的荒谬传言,此刻心里有些失落,全因前来避暑的表姐郭玉霑因京都有事回了家。她无聊至极侧过身,透过低垂的竹帘望向流经庭院的潺潺溪水。
阿宝面露委屈,嘟着嘴咕哝道:“可是小姐,被人这么一说,以后哪个还敢来提亲?”
“这样更好,省得爹爹寻些不知所谓的豪门子来,又得费神设计打消公子们提亲想法,现下落得清净,何乐不为?”杜灼呵呵笑了起来,不能理解随侍使女的担心,当然,这亦是爹娘每日念叨的内容。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讲着闲话,忽见到郑云儿脸色焦急走进茶室,如灼心下疑惑,支起身未及开口询问,便听对方径直说道:“大件事!大件事!灼儿可知晓了,黎奴……黎奴他竟然……”
“黎奴?灼儿知道她从太原回来,却不晓得跑到哪里,也不见回掩翠阁,嫂嫂知她在哪?”如灼起身让了位,手摇团扇笑着问道。
云儿神色颇为古怪,杜灼暗奇,看得嫂嫂猛拍案桌,说道:“他是清河崔家人!”如灼点头表示知晓这层情况,但对方表情不见释怀,反而出现些许憋屈,酝酿须臾云儿才道,“黎奴是男子!清河崔氏嫡系!”
“男……男子?!”如灼倏地站起身,瞪着大嫂大声问道,“骗人,嫂嫂骗人!黎奴是男子?!”
“哪里是骗人,现下老爷正为他祖饯,听你哥哥说是护送乳母棺椁回原籍,许要回清河本家认亲呢!”
杜灼怔怔看着案桌上的汤药晃荡的闪光,一如她的心瞬间失了平静,脑海里不禁回想过去与黎奴的点点滴滴,玩耍、休息一块的她二人……黎奴……黎奴竟是个男子?!
“啊——羞煞人了!羞煞人了!”如灼脸涨得通红伏在地上,扯了帔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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