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叼走小相公[重生]》第13章


“若是一世无缘呢?”
“她生时我盼她,她去时我念她,长留一双红喜烛,长伴一块香位牌,这便就够了。”
阿顾垂下眼睫,脑子里想起了余照,轻声向龙四郎问道,“四哥,痴情男儿可都当如此?”
“贵在恒心。”龙四郎振振有词道,“有些人一日当十年,有些人数十年如一日,要不怎么说阴阳相隔最是跨过人心的一道门槛呢。”
“这便是了。”她婉转低叹,把后半句话压在了心底,“阿顾啊,阿顾,这道理如此显白,又有何不懂,如今,你可是再犟不过自己了。”
第17章 心事(2)
是夜,余照坐在窗下挑灯芯,用来剔牙的银签子刚挨上火苗,就听见“噼啪”一声,爆亮了烛花。烫油顺着烛身滚下来,很快凝结成细细的蜡柱,恰似两行欲滴的红泪,往当中藏住了一抹嫣然的浓情。
“第三回。”他自顾自地喃喃低语,话一说出口,却忽而愣住,在心里纳闷道,怪了,我想她作甚。
余照又想,每次遇到这小娘子,总要旁生些波折出来,倒真是挺有意思。
桌上搁着糖面捏的彩兔,便是他上次从金庙门口买来的那一只。因天气未暖,倒也不曾融化,只沾了一点薄尘,却仍然保持着一副鲜艳模样。
余池把它托在手心念念有词,“送我糖的人不在了,今年可算是自己做了一回买糖人。”
若他此刻的心事可比拟成荡出波澜的一池碧水,那念想边缘必是圈在浮萍四周的点点涟漪。
他余照不是不开窍的闷葫芦,余家是东县大户,这两年,他的身边不乏有上前示好的美娘子,就是余氏也曾多次暗示他思虑终生大事。只是,他从那些千娇百媚的美人脸里,寻不出一张嬉笑纯然的促狭面孔来。
那促狭鬼真是好大的胆子,余氏制住了她的小姐脾气,却留心不到她的撒野浑性。上树下河,钓鱼掐花,把个三岁小儿放在竹篓里背着一同胡闹,哪有半点童养媳的乖顺影子。
那时,人人都笑他有个童养媳,光腚小儿们摇头晃脑,如唱歌谣一般乐道,“等照哥儿长大了,那姐儿就成牙齿漏风的老太婆了,不漂亮不体面,还要歪在坑上叫你端了饭菜来喂她吃,可怜可怜。”
这番话说烂了灌到余照的耳朵里,激得他要与阿顾作对,可偏也就只有这大媳妇儿替他出头,把那碎嘴娃子拧的耳朵哇哇哭。
“阿照需得学乖,我且等你长大了养我哩。”她捏捏他的腮帮子笑着打趣,还要再往鼻头上轻轻刮一下,当着是无赖极了。
后来,大媳妇儿入了黄土,世上再没阿顾这个人,他开始念起她的好来。
余照少时体弱多病,时有夜半高烧未退的光景。余氏白日里操持家事已是困累不堪,只有个阿顾衣不解带地守在床前替他喂药盖被。她逢一更天,轻揉眼睛,过二更天,哈欠连天,等到三更天,撩起凉水覆面,把那浓重的困意驱散。
白软的柔荑从大袖中滑出,恰似一块质地温润的羊脂玉,小心翼翼地贴上他的额头,惴惴地试探是否滚烫。恍惚间,余照总觉得腮边痒痒的,是阿照的头发落了下来,轻轻拂上了他的面颊。
既得她疼,也得她嫌,见过她哭,也见过她笑,一如两个人拿枕头打起架来,转眼也就和了好。
当乡邻们把落水失踪的阿顾,从河里捞上来,抬到余家大门口的那一天,余照的眼睛里面亮莹莹的,像是衔着豆粒大的珍珠,堪堪就从温软的脸颊上滚了下来。
等阿顾的白事过去之后,余照落在家中无人照应,被余氏送入了县里的学堂。跟他闹哄的黄毛小儿,皆是不知人间疾苦的年纪,脚下打着拍子,手里的巴掌拍得噼啪响。
“余照死了老婆喽。”
“如今小白脸子在外跟人打架,可是再没大媳妇儿帮着出头了。”
“嘿嘿嘿,升‘棺’发财妙啊妙,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回家叫你娘给你另说个大姑娘吧。”
彼时,余照被人推搡进了土坑,细嫩的手背在跌倒的时候,不小心被碎砖蹭破了一层油皮。他抱紧膝盖垂下幽长的睫毛,一言不发地听着那些瞎话,知道自己再等不来那促狭鬼了。
此后,余照移了性,收了心,不再跑出去轻易与人起争执,得了闲空便端端正正地坐在窗前抱书本,求来心中一片清净。余氏只当小儿子比他大哥要强有志气,却不想这当中还有这样一层因果关系。
“阿顾,十八年了,你若还投胎安在,且来找我吧。”
橘红的烛光在白墙上微微酥颤,拉长了他的清隽身影,少年人把那糖面彩兔托在手心里,蹙着眉头委屈叹道,“余照念了你这么久,何苦就这么狠心,连个梦都不曾托来,可见是欺我欺得厉害。”
作者有话要说:
热爱存稿,天天向上
第18章 柔情
春雨潇潇,石板青青,阿顾撑一把油纸伞站在包子铺前,心焦地露出半张绵软的小脸儿来。
徐记的蟹黄灌汤包,个个皮薄馅鲜可顶饱,一出蒸笼,热腾腾的香气钻进人的鼻子,直勾腹中馋虫。然而阿顾不为所动,她在铺子门口伫立良久,眼睛只往街对面的孟家学舍瞟。
逢上这阴雨天气,学舍里用来遮光的竹帘子被拉起了半格,从阿顾的视角看去,恰巧能够把余照的背影给纳入眼底。
朗朗的读书声从红木窗里飘出来,孟家学舍的学子们抑扬顿挫地跟在孟夫子的后面熟诵古文,形容姿态皆肃穆方正,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
这孟夫子是东县第一讲师,原先在京城做过翰林院的学士。蒙他受教的门下子弟,上至王孙贵胄下至草根平民,得以成才者不一而足,可谓桃李满芳庭,实在令人钦佩。
而今夫子年事渐高,只欲一心远离繁华喧嚣,已于数年前辞官返乡,因着闲来无事,这才自辟学舍,用以教习县内这些奋发求学的上进儿郎。
阿顾对着二排三桌的清隽身影,默默投去一道欣赏目光。她的哥哥们还只在县设的书塾里摞笔杆,余照却已提前升入孟夫子的门下求学,要说青年才俊也莫过于此了。
学舍之内,有一懒散学子坐在末排角落里神游。他两手撑着书本头点桌子,在一片端正人群之中尤为显眼。
孟夫子容他马虎片刻,仍不见其回神,这便不动声色地疾步上前,执起手中的教鞭,一脸冷漠地点上那位学子的桌角,把这瞌睡虫吓得颤了一个激灵,腿弯子抖了两抖,顿时困意全消。
“傅生,方才众位已把今日所授的书本内容默读了两遍,你且与我讲讲这文中的‘君子’何以比作‘陶埏’?”
被唤作傅生的学子放下书本慌张站起来,睁着迷茫的大眼支支吾吾了几句,不知把个话头说到了云里还是雾里。
周遭一片寂然,孟夫子没好气地觑了他一眼,抬手一指坐在侧前方的余照,开口说道,“余照你来讲。”
余照闻言,落落大方地站起来,不慌不忙道,“回夫子的话,荀子有言,‘圣人之於礼义积伪,亦犹陶埏而为之。’此番论述基于尧禹何贵‘君子’推来,曰,‘贵能化性’。照私以为,塑君子与塑陶共出一理,皆重后事人为,故才有此说法而来。”
孟夫子捋起花白胡子点了点头,冲他嘉许道,“融会贯通,甚好甚好。”
言罢,回头瞪了傅生一眼,不留情面地叱道,“同为父母赏食五谷存生至今,你这十余年的粟米可是白入肚了。若君子真可借以陶埏为之,紧着你傅生如此造作,只怕比那池塘淤泥浆出来的土偶还要不如!”
旁人听到孟夫子这番讥诮怒骂,皆是坐在凳上大气不出,唯这挨骂的傅生最为宽心,立在原地言笑晏晏道,“夫子息怒,莫要为了我这不做脸的动气,傅生自领一罚,求您宽恕则个。”
他话刚说罢,便把孟夫子搁在桌角的教鞭请到手中,摊开空着的左手,往手心里招呼了一下狠的,只听破风声一过,手掌上已浮起了一道肿胀的红杠印。
孟夫子见傅生如此觉悟,也不再与他作难,在心中掐了掐时辰,抬头向窗外看了一眼,朝学子们挥了挥手道,“天气怪昏沉的,今日早点散学也罢。”
学子们得到夫子体恤,纷纷起身作揖言谢,不一忽儿,就陆陆续续夹起书本往外走。哪晓得夫子开了恩,天公却不作美,众人还没来得及出去,外面渐渐停住的雨又“哗啦”一声下大了起来。
学子们每逢到孟夫子这里来念书,不到天明就需得跨进学舍的大门。今早出门的时候,天上并未有下雨的迹象,此刻他们被困在雨幕之前,不由得面面相觑了起来。
就愣了这一会儿工夫,那雨眼看着竟是有落如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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