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第62章


妈妈默然。
周夫人没有办法,只好勉强睡了,浅浅地睡了一觉,早上洗漱完了就问周学谦怎么样了。
丫鬟过来回话说,周学谦还是昨儿那样,不叫人进屋,有人敲门,他就扔东西砸门,不耐烦得很。
周夫人又难过又庆幸,还能砸门,那就是还有力气,饿一日还不至于饿坏,她想着,今日周学谦总该要进食了,她吩咐了厨房备一些好入口的粥,不要大油大荤的东西。
但她没想到的是,周学谦又是一整日都没吃。
周夫人心都要跳出来了,到底还是忍住了,她这个夜里,根本就没有睡着。
次日醒来,周夫人一睁眼就问:“学谦吃东西了没有?”
妈妈为难地摇摇头,道:“没有,也没有喝水。”
周夫人撑不住了,她匆匆忙忙地穿好衣裳,着丫鬟随便梳了个圆髻,簪子都没戴一根,素着面就去了周学谦院子里。
她着人敲门,周学谦在房间里半点动静都没有,丫鬟们都吓傻了,面色煞白地解释道:“昨天夜里郎君房里还有动静的……”
周夫人顾不得许多,她喊了粗使婆子进来撞门,好半天才打开门,她跑进去一看,周学谦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睁着眼睛看着头顶的承尘,像是活着,却半点生气都没有。
周夫人身边的妈妈见周学谦半条命都丢了的样子,立刻打发了丫鬟出去,叫厨房备好粥送过来。
周学谦一动不动,过了很久才眨一下眼睛。
周夫人心如刀割,她趴在周学谦身上嚎啕大哭,捶着床道:“学谦……你是要娘的命啊!你不吃不喝,娘也陪着你不吃不喝,娘不能拦你去死,娘就陪着你死!”
周学谦发干的嘴唇,动了动,他几日都没有开口,一张口声音便喑哑的厉害:“儿子不是不吃,是实在吃不下,咽不下去。”
周夫人泪眼婆娑,她揪着周学谦的领口,红着眼睛质问道:“那就为了一个女人,就抛弃了父母对你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吗?!”
周学谦茫然地扭头看着周夫人,沙哑着声音道:“母亲,儿子突然不知道读书有什么作用了,书中自有颜如玉,我娶不到月表妹。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可是父母亲一句话,将来上峰一句话,朝廷一句话,儿子所努力的一切,都有可能化为乌有,儿子读书入仕,还有什么作用?儿子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周夫人竟无可辩驳,她真的答不上来,可是这个世上……谁不是这样活着的呢!
她死死地揪着周学谦的衣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头发也散乱了。
周学谦安抚似的拍了拍周夫人的背,温声道:“母亲,儿子不孝,儿子不孝。”
周夫人抽泣着起身,滚滚热泪落在周学谦脸上,她颤抖地问道:“难道因为没有用,所以就不活了吗?娘活着就更没用了,幼时在家要听父母的话,身不由己,盲婚哑嫁到周家,又要受公爹婆母的管,我刚嫁进门,你祖母要给我立威,后来我把你祖母哄开心了,凡事又要看你父亲脸色,你长大了,我还要顾虑你,我就像个提线木偶,你们要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要问娘,娘也不知道娘的出生有什么意义,但是娘从来没想过死!”
周学谦抬眸小心翼翼地看向母亲,他握住她的手,嗓音酸涩而哽咽地问:“母亲,真的不可以吗?儿子真的不能娶月表妹吗?”
周夫人坚定地摇了摇头,道:“不行!”
周学谦不甘心地问:“为什么呢?”
周夫人脱口而出:“因为月姐儿出身不干净!她不干净!”
周学谦皱了眉。
周夫人继续道:“当年月姐儿的母亲在沈家庄子上怀了她,我虽不知道沈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当时事情闹得很大,月姐儿的祖父,就是为了她的事儿活活气死的,沈家族亲没有不知。就凭这一点,你就不可能娶她!月姐儿的出身是非很多,但凡知晓一些内情的人家,都不会要月姐儿。这事儿你爹和你祖母都听闻了一二,他们绝对不会同意娶月姐儿,明白了吗?不是娘不让你娶,是你不能娶她!”
周学谦若有所思。
妻者,齐也。齐其夫之体者。是要传家事、承祭祀,他要娶的是宗妇,更要操持这些,若是娶了出身不清白的人,便是愧对先祖。
若他身份普通,倒还好说,他越是体面,家族便越是挑剔。
除非哪天周家江河日下,沦为庶民,大抵周家人还有松口的一天,他入仕高升,周家人更加不会同意沈清月过门。
周学谦登时明白了,他这辈子除非等到父母都去世了,否则他和沈清月之间没有丁点结良缘的可能。
等到那个时候,沈清月早就为人妻,为人母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虽都给了周学谦母子,但是是值得的。
周夫人不是单纯的坏,她很疼爱儿子,和普通母亲一样,对儿子没有招架之力。
周学谦也不是单纯的为了一个女人就能放弃自己的人,他通过一件事想到了更多的事,那种对家族、时代深深地无力感,才是打倒他的东西。
经过这件事,周学谦也要长大了,或者叫?黑化?
周夫人不坏,没有必要,她也不会对沈清月使坏。
顾淮就登场了,是他的主场了。
第53章 
顾淮中了解元,参加完了鹿鸣宴,他入住新府,有了自己的家仆,顾三还给他拨来了一个外院的管事和内院的管事妈妈。
他的宅子门口挂上了“顾府”二字,是胡掌柜送来的牌匾,不必说他也知道是谁的赠的。
顾淮在胡同里摆过了流水席之后,还亲自去四处谢了一些旧识,他将胡掌柜和沈家留到了最后。
到了青石斋,顾淮见了胡掌柜,二人没有在铺子里说话,而是外出去找了一间酒楼用膳。
席间上了很体面的几道菜,两人一边共饮,一边聊天。
胡掌柜又是道贺不说,还道:“老爷很看重公子,明年会试,公子不要懈怠了。”
顾淮中了新科解元后,财富地位骤至,胡掌柜怕他年纪轻,经不住这些诱惑。
顾淮只是淡笑,道:“学生明白。”
胡掌柜捋胡一笑。
二人正说着话,青石斋的小二过来了,似有要事。
胡掌柜同顾淮打过招呼,起身出去说了两句,顾淮耳朵尖,隐约听到了“沈二”,也不知听没听错,只觉似乎是的。
顾淮等胡掌柜回来的时候,端着酒杯状似随口问道:“掌柜,我乡试之前替您画的牡丹您是赠人了吗?”
胡掌柜微愣,摇头道:“怎么了?”
那副牡丹沈清月用完之后还给了胡掌柜,还收在青石斋里。
顾淮眼眸半垂,道:“现在忽然想起来,那副牡丹好像有一处败笔,倒是不大适合售卖或者送人,我怕遇上挑剔的主儿,不好应付。”
胡掌柜笑道:“无妨,我自有他用。”
顾淮目光凝在酒杯上不动,他记得在元山寺,沈清月说的是“胡掌柜牵线请我替一个管事妈妈做一株牡丹花”,怎么这会子倒像是胡掌柜自己有用?难道不该是那妈妈买了他的画去用吗?
他还得出结论,胡掌柜好像有些在意沈家二姑娘。
吃过了这顿饭,顾淮便去了沈家拜谢。
顾淮替沈家教了好几个举人出来,应当是沈家谢他才对,他这般倒是礼数周全得很。
沈家的大老爷和二老爷亲自在花厅外边的书房里见了顾淮,后来沈世兴也来了,沈家的爷们儿自然也都跟了过来。
一番闲话不表,沈家留了顾淮在花厅里用膳。
沈家的几位老爷各自忙去,留下沈大和沈正章等人招待顾淮。
周学谦在家中修整了两日,人略微精神了一些,便去了沈家。
沈清慧一得知解元郎和周学谦都来了,便同沈清妍两个都去了园子里。沈清月找沈正章有事儿,在袖管里揣上了吴鸿飞“破题”的一些句子,便去了花园找人。
沈清月到花园的时候,正看见沈正章在水榭中央的长桌前,手里拿着毛笔。
她笑着走了过去,与沈正章见过礼,瞧见长桌上笔墨纸砚齐全,似乎刚刚有人做过文章。
沈正章问她:“二妹妹这是对时文有兴趣了?”
沈清月笑着从袖管里掏出一张纸,道:“想请二哥帮我个忙,看看这些破题有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她递过去,说了原本的题目,又柔声道:“二哥不要告诉别人。”
沈正章瞧着沈清月笑一笑,没有多问,他接过了破题,抬了抬眉毛道:“这题破得不错。”他一一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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