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妇扶摇录》第175章


顾淮解释道:“小时候,二哥和三哥都常到庄子上来找我玩,但二哥和三哥不一样,他话少,喜欢看书。我有几本启蒙书,就是他给我的。”
沈清月摸着紫砂勋上的小人,莞尔道:“这画上就是你们兄弟几个了?树下读书的是你们俩,旁边嬉闹的是顾三哥吧?怎么没有大哥?”
顾淮道:“大哥大小就跟着走镖出海,他和我们见面都少,后来他成了亲,才常常在家,现在则换二哥和三哥经常出门了。”
沈清月抚摸着顺滑的紫砂埙,道:“二哥是不大说话,我记得咱们成亲第二天去的时候,二哥一个字都没说过……也不是一个字没说,他说了个‘嗯’字。想不到二哥喜欢吹埙。”
顾淮眼睫半垂道:“二哥埙吹得很好……我的音律都是他偷偷教我的。”
沈清月恍然大悟,难怪顾淮自小长在乡间,请不起先生,只能读社学,却什么都会,原来是幼时跟顾家表哥学的。
她握着埙,不解道:“我从前见过的埙都很小,这个怎么这么大?”
顾淮说:“埙分颂埙和雅埙两种,你说的是颂埙,比较小,和鸡蛋一般大,但是音响稍高,婉转嘹亮;雅埙形体大一些,声音浑厚低沉,适合用来跟篪合奏。”
沈清月没听说过这种乐器,顾淮告诉她,就是竹子做的,和笛子类似她又问:“埙和笛子、箫是不是也行?”
顾淮道:“也行,不过没有篪好听。”
沈清月没听过,无从判断。
顾淮从引枕上坐起来,他抿了一口茶,问沈清月:“想听吗?”
沈清月淡笑道:“埙是送二哥的,你用怎么合适?天都快黑了,上哪儿找篪去?再说了,你一人也没法合奏。”
顾淮眯眼笑了笑,问她:“那你想学吗?”
沈清月摇头……她不是没学过乐器,不过学得不太好,还是不要在顾淮面前丢人好了。她一下子又想起来,以前在《诗经》里读过到过埙和篪,就问道:“‘伯氏吹埙,仲氏吹篪”,说的就是这两种东西吧?”
这句话意思是说兄弟两人,一个吹埙一个吹篪,表达和睦亲善的手足之情。
顾淮颔首,道:“正是。”
沈清月笑道:“你倒是会送东西。”
她将埙放回去,笑道:“既是投其所好,意头也好,二哥肯定喜欢,我就不再画蛇添足了。”
沈清月嘴角抿着笑了一下,她不通音律,这东西要让她挑,她还真不会挑,顾淮挺替她省心的。
夫妻二人用过晚膳后,洗漱了准备安眠。
顾淮去剪蜡烛,沈清月已经躺床上去了。
因天气转凉,两人盖的被子都是新换的厚被子。
沈清月临睡前有些担忧地问顾淮:“你热吗?”
顾淮裹着舒服的锦被,嗓音沉哑地道:“不热。”
夜黑如幕,沈清月听着顾淮如暮鼓闷响的嗓音,抱着被子侧身睡去,
顾二生辰当日,沈清月戴上了永南郡主送的镯子,略交代下家里的事给罗妈妈,便吩咐下人套马去顾家。
走到半路上,罗妈妈的儿子追了过来,说铺子里有急事,请沈清月过去处理。
沈清月坐在马车上,罗二郎坐在车前,背靠车框,三言两语将铺子的事情说得清清楚楚。
布铺里准备叫人拿去秀坊的花样子不小心损毁了,明儿就要出货,再不交花样子给秀坊的绣娘,明儿就出不了货。
沈清月家里有备份册子,但是册子太厚,她担心中间又出什么差错,索性自己过去走一趟。
一来一回,沈清月便耽搁了一些功夫在路上,半上午才赶过去。
沈清月进了顾家,下人便去了花厅里禀报,顾家在场的人便都知道她一个人来的。
顾大太太问顾大道:“不是说表弟也一起过来吗?怎么就弟妹一个人过来了?”
顾大道:“估摸着还没下衙门吧,三弟说今儿在翰林院附近办事,指不定他们两个一起回来。”
三太太和二太太相视一笑,昨儿三太太还特意吩咐人去打听了,沈清月手下几间铺子里的生意很惨淡,毕竟是新开的铺子,又没有老顾客,既不物美价廉,又不新颖讨喜,一日日下来,掌柜小二的工钱,还有进货银子,都白白支出了。
这么大一笔投入,若收不回来,就意味着要亏钱。
顾家太太们的眼里,在繁华的南城街道上,不大赚一笔也是亏钱,沈清月眼见要亏损了。
三太太当下心里想着,沈清月这会子提前早来,大抵是要求她们了,她早跟大太太还有二太太都说好了,沈清月的事,她来周旋。
三太太扶了一下钗,温婉的脸庞上,出现了灿烂的笑容。
沈清月迤迤然行于顾家甬道上。
她跟着下人才走到半路,后边儿便有个丫鬟快步从二门上跑过来,遇见她行了礼,便道:“夫人,顾大人和三爷一起来了,就在后边儿。”
沈清月转身看去,只见远远地有两个人影。
丫鬟道:“夫人,奴婢去花厅里报信儿了。”
沈清月笑道:“去吧。”
说罢,她含笑站在甬道上等顾淮。
秋风起,沈清月身上青碧色的裙子浮如波浪轻涌,她身材高挑,又似柳立风中,她在笑,像枝桠上开出花。
顾淮站在甬道的另一头,看着朦胧绰约的身姿,怔了一瞬,她在等他。
顾三驻足,回头瞧了顾淮一眼,道:“怀先,你愣什么呢?”
顾淮一抬眉,淡定道:“来了。”
三人碰了面,才相互见过礼,后面又匆匆忙忙跑来两个人,一个丫鬟领着一个前院的管事过来,两人都跑得脸红脖子粗。
管事是来找顾三的,他见了顾三上气不接下气地喘道:“三爷,不好了,来京的商船沉了。”
顾三心提到嗓子眼儿,这个天儿,运河的水能冻死人的,他连忙问:“是咱们自家的船吗?死伤情况如何?运什么的船?”
管事大喘气道:“不是咱们家的,是江南来的船,但是咱们的货在上面。死了三个,淹死的,还有两个人没找到。是运送布料的船,有麻布。”
顾三松了口气,皱眉道:“既是江南商户的事,你只协助处理就好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慌慌张张地做什么?麻布又不是什么稀罕物儿,至多半个月京城外就有货了,不是什么要紧事。”
管事的哭丧着脸,猛地拍了一下手掌,道:“齐老王妃没了……”
顾三惊吼一声:“什么?!齐老王妃没了?!”
管事点点头,道:“才听说的消息,说是昨儿夜里没有的,忠勇侯府的人还在外边儿等着您呢。”
这事儿来的可太巧了。
齐老王妃是永南郡主的母亲,年事已高,丈夫去世后,她膝下只有永南郡主一个,便来京中荣养。
她去世虽不是很意外的事,但她身体一直还不错,突然没了,又正好遇到顾家有生意往来的商船沉了,着实有些太巧合。
关键是忠勇侯府和东顾有生意往来,这么大的事,侯府定然会直接找东顾的人帮衬,顾三手里可是没有多少麻布的。
顾三下意识瞧了沈清月一眼,很快便同顾淮道:“你们先去,我去去前院就来。”
顾淮点一点头,和沈清月一道往花厅里去。
方才跟着管事一起来的丫鬟是三太太的人,她脚快,刚才就脚底抹油跑去花厅里给三太太报信去了。
夫妻两个走在甬道上,顾淮眉头微拧,永南郡主从前养在太后膝下,和当今圣上一起长大,自太后仙逝,齐老王妃可是天子唯一一个长辈。
这些年来,皇帝待齐老王妃甚为孝顺,此丧虽不比国丧,但朝中大臣,哪个敢衣着鲜艳?京中人谁敢不替齐老王妃哀悼?
有眼力见的,或者和忠勇侯府关系亲近的,都会去打私醮。
江南的商船不沉还好,这会子沉了,沈清月的店铺必然客如泉涌,而顾家和忠勇侯府一直都有生意往来,这回若不想回绝了侯府,必然要朝沈清月开口求情。
顾淮实在好奇,沈清月是怎么知道的,他看了沈清月一眼,她没有回应,他也就没有问出口。
夫妻二人都心知肚明,顾家今日会求沈清月帮忙。
顾淮临到入厅之前,压着声音在沈清月耳畔道:“若……你觉得吃亏,推到我身上就是,我来周旋。”
东顾不会让沈清月在价格上吃亏,只是这回让出机会,会损失人情和结交权贵的机会。
沈清月笑道:“我知道。”
两人还没进厅,花厅里气氛早变了。
谁也没想到,短短一会儿的功夫,情况变得这么快,顾家竟然要找沈清月讨情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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