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83章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长到十六七岁时,那层窗户纸虽从未捅破,但母后与他,俱心知肚明,眼前人是心上人,也都知道,对方心里,同样也是如此想。
一天,母后听到辜氏族里说要给鹤卿议亲,对方是个大家闺秀,母后有奴籍在身,自觉身份卑微,是无法嫁与鹤卿为妻的,听到这样的事,自然心中难受,夜里正辗转反侧,听到内间榻上的鹤卿,也没睡着,他趿鞋下榻,撩帘走到母后身旁,坐在榻边,说他有心事。
母后问他什么心事,他说他快要成亲了,母后心中着恼,立裹着被子翻身朝里,赌气闷声道:‘那奴婢提前恭喜公子了。’
鹤卿笑了笑说:‘可我还不知道,新娘子愿不愿意嫁给我?’
母后气道:‘这还不简单,公子请人上门问一问不就好了?!’
鹤卿温柔轻道:‘可是新娘子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我只有坐在她的榻边,亲口问一问了。’”
太后说至此处,柔和的眉眼微微弯起,忍不住轻轻笑了一笑,方继续道:“后来,鹤卿顶着整个辜氏宗族的压力,消了母后的奴籍,和族里长辈周旋了快两年,终于迎娶母后为妻,与母后许下了琴棋书画诗酒花、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不久之后,母后即怀了你姐姐,那也是鹤卿唯一的骨血,只可惜命苦,刚出世就被歹人害死了,若她还活着,现在该和楚国夫人一样年纪,定也是个好女子,能像楚国夫人一样,被呵护长大,嫁得明郎这样的好儿郎,与夫君恩爱美满,安乐无忧……”
榻上的皇帝听母后说到这里,裹被蜷卧的身子,又略朝里缩了缩。
太后暂将对女儿的伤思压下,叹息着道:“成亲之时,母后与鹤卿,曾约定来世仍要结发为夫妻,今世缘浅,无可奈何,只能留待来世再续。”
“……怪不得……”皇帝轻轻道了一声。
太后不解,“……什么怪不得?”
皇帝道:“父皇临终的时候,最后想见的人是母后,儿臣并没有遵旨离殿,就悄悄站在帘后,听见父皇问母后,来世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可母后……一直没有回答……”
他沉默许久,低声问道:“……母后真的……一点也不爱父皇吗?哪怕只有一点?”
太后摇头,“当一个人的心,全都装满了另一个人时,哪里还有空隙,去容别人……”
“……一点点……”皇帝声音沙哑地像被钝磨过,“……分一点点爱,给别人的可能,也没有吗?”
太后道:“没有半点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狗皇:妈妈,扎心了!!
太后与先帝、辜先生的往事,大篇幅地写,就这么两章,后面会因为情节需要,偶尔出现些零散的片段,但不会再大篇幅地写了,陈年往事,就是这么模模糊糊,不清不楚,有些事说不清了,正文不会特别写明了
如果对太后先帝辜先生的往事,感兴趣的人比较多,想知道先帝到底是不是老狗的人比较多的话,会考虑正文完结后,详细写他们的番外,番外篇幅长短看反响
第70章 下沉(一更)
她说了这句,见榻上裹着锦被的皇帝,身体慢慢蜷缩地更紧了,关切问道:“皇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太后如是问了几句,皇帝都不回答,太后心系爱子,起身近前,将他拂拢在面上的手臂拉开,见皇儿红着一双眼,就像小时候那样,登时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能感觉到皇儿有心事,但不知道他为什么事,能在这样的年纪,还红了眼睛,怔怔地在榻边坐下问:“……怎么了,孩子?”
皇帝道:“……只是昨夜梦见了父皇,今天……就总是想到父皇……”
……先帝确也驾崩在一个这样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如果弘儿是她和鹤卿的孩子,会生活在一个美满的家庭里,会见到父母两心相许、恩恩爱爱,可是他不是……他的先帝的孩子,他的母亲并不爱他的父亲,只当君主侍奉,他的父亲,也并不爱他的母亲,只当是后宫佳丽中的一位寻常妃嫔……
方才弘儿说,先帝临终时,曾问她来世愿不愿意做他的妻子,或许弘儿以为,长久的年月陪伴下,先帝对她抱有些许情意,为母后半点也不爱父皇,而感到伤心……
但弘儿不知道的是,先帝在最后的时刻,已经病糊涂了,说他第一次见她时,濛濛烟雨之中,她穿着一身天水碧的裙裳,擎伞走过石桥,满城的黛绿山水,都在她身后失了颜色……
但无论是在长乐宫中的抬眸一瞥,还是在芳华林中的真正相见,她都穿着身为乳母的浅月白色宫衣,哪是什么天水碧的裙裳,又有什么伞与石桥呢……
临终之际,先帝糊涂了,记忆混乱,也不知看到梦到了什么场景,也不知把她当成了什么人,拉着她的手唤“卿卿”,说对不起她,没有让她做到皇后……
她哪里知道先帝把她当成了谁,哪里知道谁是“卿卿”,怎敢接受这一句“对不起”,只是随口接话,安抚将要离世的先帝道:“臣妾所有,全赖陛下天恩垂怜,不敢再奢求更多……”
先帝问她:“……来世……来世卿卿可愿做朕的妻子?”
她本该安抚意识不清的将死之人,可是,她想到与鹤卿的约定,连一句安抚的谎话,也迟迟说不出口,直到先帝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在她手中冰凉无力地滑落,也没有说出先帝想听的答案。
这在不明就里的皇儿看来,是不是觉得他母后有些绝情……是不是在替他仙逝的父皇抱屈……
太后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只能握住皇帝的手,慢慢道:“情之一字,半分也勉强不得,所以就算嘉仪那样痴心爱慕明郎,母后也从来没有开口让你下旨强令他们成亲,你才二十岁,还年轻,又做了六七年天子,已经习惯了九五至尊,高高在上,一些事,或许一时想不明白,母后与你父皇相伴多年,又生有你和嘉仪两个孩子,怎会没有半分情意,只是那情,并非男女之情罢了……”
皇帝道:“儿臣晓得。”
太后拧了榻旁盆架里的湿毛巾,要为皇帝擦脸,皇帝伸手接过道:“儿臣自己来,母后已在这里坐看许久了,应也累了,还是回慈宁宫休息吧。”
太后慈爱道:“母后不累。”
皇帝坚持道:“母后还是回宫去吧,您总坐在这里看着,儿臣也睡不着,若您不慎染上病气,那儿臣更是要寝食难安,病也好不了了……”
太后无奈,只能道:“那好吧,哀家回宫去了,你要按时吃药,朝事先搁一搁,别太劳神,先把病养好。”
皇帝一一应下,坐起身来,目送太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寝殿后,随手将那湿毛巾搭在面上,人往下瘫去,倦乏无力地仰面躺在榻上,面上一片阴冷,像是置身在冰冷的湖水里,不断下沉。
有天光粼粼地照着湖面,他渴求抓住那束光,渴求那光能照在他身上,可那光不肯施舍他半分,他只能下沉……下沉,最终重重地摔落在湖底,被黑暗与冰冷,全然吞噬。
第71章 死亡(二更)
圣上龙体不适,已有五六日未曾临朝,这样的时长,是从前未有之事,已有臣工担心,圣上的病,或许不是对外所说的“偶感风寒”那么简单,为此忧心忡忡,祈佑圣上病势速轻,龙体早日康复。
而圣上的岳母兼姑母——华阳大长公主,却嫌圣上的病势太轻,简直恨不能圣上就此缠绵病榻,无法临朝。
这三四年暗斗下来,她的权势已大不如前,眼看圣上再如此联合世家打压下去,不出一两年,就能对她秋后算账了,到时候,不仅她会彻底失去权柄,有性命之忧,她的女儿淑音,也会失去皇后宝座,而她那个离心的儿子明郎,或许能逃过一劫,但他从此,也不过就是圣上手中的一个傀儡罢了,是他向天下人展示“仁义”的工具,明郎一生一世,都不会有半点实权在手,只是个为圣上“打杂”的“劳碌命”,更别提光复武安侯府,为他母姐报仇了。
华阳大长公主心中忧愤,满园白雪红梅再美,也没有半分赏看的兴致,随手折揉了新开的梅花,任片片香红,在掌心飘落。
心腹侍女素芝侍奉公主多年,能猜到大长公主殿下,正为何事烦心,她轻声劝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风风雨雨这么些年,什么难关都能淌过去,纵是当年定国公那样要命的大事,最后不也逢凶化吉,眼下只是一时受挫而已,公主不必太过烦忧。”
回想多年前生死一线的险境,华阳大长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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