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104章


温羡轻抚了下阿蘅鬓发,对她笑了笑,抬步离开,走出房门时,见明郎就站在房外,朝他微一颔首示意,离开此地。
这样的秘辛被掀了出来,沈湛知道他们兄妹必然有话要说,所以只等在外面,等着等着,他心里忍不住想,慕安兄之前真的不知道阿蘅不是他的亲妹妹吗……他知晓此事后的反应,似乎也太平静了些……
沈湛目望着温羡离去的身影走远,暂时按下心中所思,正准备抬脚入房,却见妻子走了出来,顺手将房门阖带上。
他能想到,今夜之事,带给妻子多大的冲击,上前手揽住她的肩背,以给她抚慰,这般半搂着她,同往海棠春坞走去。
妻子一路都神色淡淡地没有说话,像是身世被揭开这事,不仅带给了她巨大的精神冲击,还带来了沉重的心理负担,沈湛正想着要怎么逗她开心一点时,走进海棠春坞的妻子,忽地轻轻一笑,“怎么这么巧?”
自己在青州遇见的意中人、请陛下赐婚娶回京城的妻子,竟是太后娘娘在宫外的女儿,沈湛也觉得这事,真是巧得不能再巧,他笑对妻子道:“看来我们之间的缘分,是上天注定的,你人在青州、我在京城又如何,这千里之距,敌不过天意,我注定要外放离京,去青州遇见你,把你娶回京城,带到太后娘娘面前,让你们母女团圆。”
妻子浅笑不语,眸中的暗色,被曳起的星亮,一点点冲没,手搂住他的脖颈,靠在他怀中许久,轻声道:“哥哥说的对,做太后的女儿,也没什么不好。”
循礼,身为命妇的温蘅,当在初一午后入宫,拜见太后与皇后,但翌日上午,即有太后派来的宫侍催促,请楚国夫人早些入宫相见。
太后爱女之心切切,温蘅比预定时间早些出发,人到了慈宁宫中,却不见其他人,原是太后为和女儿独处,让一应妃嫔命妇,都不必前来拜见,皇后娘娘想着太后母女团圆,定有许多知心话要说,她在或许不便,遂在来慈宁宫向母后请安道福后,吃了杯茶就走,没有留下,至于容华公主,知道母后要见温蘅,大年初一地憋在自己宫殿里生闷气,等着母后来哄她,人也不在慈宁宫中。
因为皇儿说此事干系重大,要留待详查,等确凿无误后,再宣召人前,太后顺着皇儿的意,暂未将此事公布于众,听宫侍报说“楚国夫人”来了后,令诸侍尽皆退下,不必伺候。
温蘅见到太后娘娘,欲按仪行礼,刚刚屈膝,太后已快步走上前来,挽着她的手臂令她起身,“母女之间,不必如此”,太后眸光清亮地望着她道,“你只需像嘉仪一样,唤我一声‘母后’就好了。”
温蘅对望着太后温和慈爱的目光,微微张唇,“母后”两个字就压在舌尖下,可却怎么也唤不出口。
太后期待地等了好一会儿,都没等到,隐下眸中的失落,含笑轻拍了拍她的手,“不急,等你何时觉得顺口了,再唤就是,反正我们母女往后再也不分开,来日方长,不急于一时。”
太后拉着温蘅挨坐在一起,问了她许多幼时之事,问温家夫妇是如何抚养教导她,问温羡这个哥哥是如何待她,问她在青州琴川城过得好不好,像是想一下子,知道女儿这些年来的所有事情。
太后是惜福之人,虽然遗憾没能早些与女儿相认,没能陪她度过这些年,但此生能再重逢,余生能够相伴,已是上天万分垂怜,不敢再奢求更多。
当年先帝告诉她女儿葬身鱼腹,她真以为女儿身死,伤心了许多年,如今想来,应是当年调查的人,见木盆空空,便以为孩子倾入河中淹死,却不知是被恰好路过的温家夫妇抱走,她庆幸女儿遇到了这样的好人家,衣食不缺、倍受呵护地长大,比起嘉仪幼时因她身为低微,在那些生母高贵的皇子公主前,需小心翼翼、唯唯诺诺,兴许还是阿蘅,在宫外过得自在快活些。
絮絮说着,大半个时辰过去,温蘅有心问问她那姓辜的父亲的事情,可才刚问了一句,就见太后欢悦的神色立时滞住,眸中的光亮也淡了下来。
温蘅暗暗懊悔提起,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又见太后伤感的神色,渐渐消隐下去,“……你父亲的事,母后改日再与你说”,太后牵着她的手起身笑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母后带你去玩。”
年年开年前三日,宫内宁巷买卖街都会开张,供宫内女眷玩乐,今年也不例外,太后带着温蘅闲逛,如走在寻常街市里,身边也不要人伺候,就挽着女儿的手一路闲走,一会儿看泥人剪纸,一会儿看街头杂耍,笑语不断,尽情享受母女之间的幸福时光。
温蘅虽看太后兴致极高,但也知太后身体不大好,怕她走累了,遂说有些渴了,以此为借口,扶太后在一家甜水摊的坐凳上歇脚。
她二人刚坐下,甜水摊的“摊主”,立搭着毛巾上前,“两位要饮些什么?”
温蘅看太后,太后却笑着看她,“随你。”
温蘅想了想道:“来两碗赤豆汤。”
“好嘞,两碗赤豆汤!”
“摊主”吆喝着就要去舀盛装碗,却有一微哑的男音道:“来三碗。”
这声音,温蘅再熟悉不过,她微微抬头,见身着一袭淡紫色银丝暗绣仙鹤袍衫的圣上,在她对面坐了下来,看向太后道:“儿臣来陪陪母后。”
太后知道皇儿一向孝顺,也把这个孝顺儿子放在心尖上,听他说话声音有点哑,担心地问道:“怎么嗓子有点哑?可是又冻着了?”
“……只是昨夜回来得晚,今晨又得早起接受朝拜,有点累着了”,皇帝道,“母后别担心,儿臣陪着您逛街取乐,缓缓就好。”
说话间,三碗赤豆汤上桌,温蘅端起其中一碗,边放在太后面前,边轻声道:“母后,小心烫……”
太后一愣,随即心中对皇儿的担心,立被巨大的欢喜冲没,她高兴到有点语无伦次,“……哎……好好……”
这一声“母后”,有如仙音,听得太后心里头,简直欢喜地不知如何是好了,她望着她心爱的女儿,正要柔声说话,却听一旁的皇儿冷冰冰道:“此事还需详查,楚国夫人慎言……”
皇帝冷冰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母后含笑轻斥,“什么楚国夫人?叫皇姐~”
第88章 败类(二更)
皇帝望着对面眸静如水的女子,唇角微抽,一字不语。
太后笑看皇儿这般固执,明明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却还闹说着要查,查就查吧,事实就是事实,不会为假,这一声,皇儿迟早还是要叫的。
心中欢喜的太后,暂时也不勉强皇儿了,只与温蘅一边笑语,一边饮着碗中甘甜的赤豆糖水。
糖水再甜,也不及太后心中甜蜜,她目望着温蘅,眸中溢满无限柔情,在离开甜水摊继续闲逛时,依然一路都紧挽着温蘅的手,一刻也不肯松开。
皇帝随走在一旁,眸光悄落在她的身上,见她一路都亲密地依着母后,浅浅笑语,母后也被她哄得眉开眼笑,欢喜地不得了,眼里都看不到他这个儿子了,而她自始至终,也仿佛当他不存在般,没将一丝眸光,落在他的身上。
皇帝回想昨夜在假山群石洞,他因为她私服避孕药物一事,心中又是忧她这般伤身,又是恼她如此瞒他,不肯“施舍”给他半点可能,心里头郁恼至极,气急地箍她在怀,动情深吻,并故意说了那些凌厉的话,想要断了她不愿与他再有瓜葛的心思,叫她清楚知道,他这一生,是绝不会放开她的。
他原是九五至尊,可将万事攥在手中,这段情,自然也是如此,他将这情锁攥在手里,钥匙也同样在他手中,他不开锁,她就该被秘密锁在他的身边,永远无法离开。
但,仅仅一夜,天地就像是倒转了过来,这桩被陡然揭开的秘辛,像千钧巨石,从天而降,直接把这情锁给砸开了,也砸得他攥锁的手,血肉模糊,无法再亲密地抚她脸颊,拥她在怀。
她像离笼的雀鸟,终于得见天光,迫不及待地飞离了他的身边,寻到可依靠终身的参天大树,天下万树,他都可砍可锯,再怎么高耸入云,也能叫它轰然倒地,叫她无法依靠,回到他的身边,唯独这一棵,他不但半点枝叶也不敢动,还得好生照顾关怀,生怕它有一点损伤,生怕母后身心不快……
皇帝心中郁气翻涌,却又无法发泄,不能在母后面前流露半分,这一路走来,简直快要憋闷死了,越是看着她与母后亲近,心里头,就越是气堵难受,攥手成拳,置于唇边,重重地咳了咳。
这几声咳,终于让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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