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142章


听朕多说一句,都嫌腻烦,她厌朕,恨朕,朕做什么,说什么,她都不喜欢,她都心生厌恶,都觉得恶心……”
“确实恶心”,皇帝静看着沈湛道,“若朕为臣子,君上占辱朕心爱之人,朕定生反心。”
轻搭在他左肩的手,陡然如间,如有千钧之重,沈湛沉默不言,见皇帝望着他道,“其实朕站在台上时,心里隐隐希望,你上来就同朕动手,你动手了,心里就或许,还多少肯把朕当作‘六哥’……”
沈湛平平静静道:“臣与陛下,都已不是挥舞拳头的几岁顽童了。”
皇帝点头轻叹,“是,大了,长大了,都懂了情,只可惜,朕懂得晚,命也没有你好,从前百般顾忌不敢要人,昨夜终于下定决心要她,母后就连夜赶来,迫朕昭告天下,而今日一早,青州探报就已送来。”
他看着沈湛眸中隐亮的期待道:“纵使朕之前一千一万个不信,可她真是辜先生的女儿,此事,千真万确。”
白鹤飘飘而举,清亮的鹤鸣,回响在观鹤台上空,皇帝手搂着沈湛的肩臂,如同少年毫无嫌隙时,带着他看向天上翩然并飞的白鹤,“白鹤雌雄相随,情笃至深,不染俗尘,就像是你们夫妇,朕从前看你们看得眼热,心生羡慕,又成执念,愈发疯魔,做下不可挽回之事,试图强求,可命运如此,朕虽为天子,但再怎么强求,也没有这个命……”
皇帝怅然的眸光,自雪白鹤影处,轻轻垂落在临风而立的妃色清影上,轻道:“朕,认命了。”
自武安侯与楚国夫人来到观鹤台后,圣上命所有侍从退下,赵东林人等在台下,悬着一颗心,忐忑不安地煎熬了数个时辰,生怕上面有个好歹,甚至出个人命,他在下面,踮脚眺看了不知多少次,却什么也看不见,眼看天色近黄昏,台上还什么动静都没有,赵东林实在忍不住了,大着胆子,要违旨上去看看时,终于看见圣上并武安侯夫妇的身影,慢慢地走了下来。
赵东林忙不迭跑阶近前,躬着身子,偷瞄圣上脸上身上可有伤痕,他眼神四溜了一圈,见除了昨夜被圣上自己砸伤的那只手,什么也没有,又偷瞄武安侯与楚国夫人,见他们夫妇二人,一如来时,神色清淡无波。
赵东林心中庆幸而又纳罕,侍走至观鹤台下,见武安侯深看了楚国夫人一眼后,转身离开,楚国夫人对此神色未有稍动,圣上负手在后,轻对夫人道:“朕同明郎说,想单独同夫人走一走。”
晚霞如绮,暮时的天光,映照得水泽,如碎碎流金,波光滟滟,皇帝携她沿着水泽边地,缓缓走过,一路未言,但闻白鹤鸣啼,清亮如乐,在将离观鹤台周围,往湄池方向走去时,白鹤清声渐远,风中花香渐浓,端抵是天下胜景地,人间好时节。
皇帝道:“夫人不知道,哪怕从者众多,只要夫人走在那群人里,朕在前走着,心里就很高兴。”
温蘅不语,皇帝继续道:“早想同夫人,在这样的良辰美景里,并行走一走,光明正大,毫不避忌的,从前,朕心有顾忌而不敢,今日无需了,往后都无需了。”
……既已挑开了,索性彻底不要脸面了吗……他至今拦着太后娘娘,不让公布她的身份,用意明显,与明郎和离后,若他还是纠缠不休,她唯有将一切告知太后娘娘,避走青州琴川,她只怕将这骇人之事说得太急,身体不大好的太后娘娘,会生生气出病来……
温蘅边暗暗想着,边被圣上携走至可通漪兰榭的湄池浮桥,转走至桥上,风向变化,妃色披帛飞如流霞,遮住了身旁皇帝的双眸。
朦朦胧胧的妃色罩在眼前,像是一场触手可及的梦境,皇帝恍惚一瞬,刚伸出手去,轻握住这条拂面的披帛,她已动手迅速抽回,柔软的披帛,自他手中一滑而过,皇帝看了眼空空如也的手,笑对她道:“夫人今天很美。”
温蘅依然无言,皇帝道:“夫人一直都很美”,与她静走了大半浮桥,又说,“总叫夫人夫人,以后该换个称呼了。”
极力忍耐的怒很,瞬间涌上心头,温蘅停下脚步,泠泠看着身前的天子,皇帝亦驻足,自袖中取出一只小方匣,方匣内,放有一张小小的红色剪纸,刀工精美,剪着一个“蘅”字。
温蘅想到“阿蘅”二字,将要从他口中唤出,忍不住蹙起眉尖。
皇帝将这张精巧的剪纸,放入她的手中,“就当是朕给夫人的最后一件礼物吧,朕从前送夫人礼物,夫人不是扔了,就是烧了,朕不计较,这最后一次,也随夫人随意处置,以后,朕不再唤你夫人,夫人从此不仅有慈爱的双亲,温柔的兄长,还有一个不省心的妹妹,和一个闹心的弟弟。”
温蘅一怔,又忽听见有人唤她,抬首看去,见是被明郎扶至漪兰榭前的太后娘娘,正唤她快些过来,莫要吹风着凉。
温蘅怔怔上前,扶住太后娘娘另一边手臂,一时间心乱如麻,什么也想不明白。
太后笑嗔走近的皇儿,“有什么话不能在屋子里说,非要带阿蘅去浮桥上吹风,阿蘅身体正虚着呢,万一着凉生病怎么办?!”
皇帝含笑道:“是儿臣疏忽了”,他要给母后赔罪,刚微躬身,即被母后扶起,太后望着身前的皇帝,真心实意道:“谢谢你,弘儿,谢谢你。”
皇帝笑言不敢受生母之谢,太后终于了了一桩心事,亲切地挽着温蘅的手道:“走,我们进去说话。”
皇帝走在后面,望着他们夫妇在前,共同扶母后向榭内走去。
……他不敢冒险,不敢拿那万一冒险,那些有意放出的错误信息,不知能拖误华阳大长公主多久,先用“铁证”定了她的身份,暂消了华阳大长公主的疑心,秘密派人在大梁各地,搜寻可能活着的温家旧邻旧仆,控制封口。
……这散在梁地的知情旧邻旧仆,有多少,无人知晓,这一找,要持续一到两年,等华阳大长公主彻底失势,手中彻底无权无人,才可停止,那时,她已拥有这身份一两年,天下皆知,那时,又是怎样的光景……
……不管是怎样的光景,山海不可平……
燃起灯光的漪兰榭旁,最后一道暮光,静落在湄池水面上,一张小小的红色剪纸,被池水浸得透软,飘漾在清冷的波光中,随水逐流,不知去往何方。
第118章 永安
时近定昏,太后念着阿蘅昨夜受难、身子骨正虚弱,虽心里想多陪陪她,与她烛话夜语,但又怕打搅了她的精神,碍着她休养身体,遂扶着皇儿的手,起身笑道:“哀家年纪大了,精神不济,再坐下去,就该‘头点地’了,得回昭台宫安置了,你们也早些歇下吧。”
她看阿蘅与明郎要如仪送她,笑拦道:“不必出来吹风了”,又爱怜地抚上阿蘅脸颊,语气无限慈柔,“快些把身体养好,旁的都不要多想,中毒一事,你弟弟会替你查个水落石出的,断不会放饶了那背后歹人,往后,谁敢欺你,就是与当朝太后皇帝过不去,什么都别怕,安安心心地养胎,哀家等着含饴弄孙呢。”
言罢,太后见阿蘅温顺点头,心中暖意愈发融融。
来日方长,明日清晨,皇儿下旨昭告天下后,她的余生,都可与阿蘅相伴,太后不再贪恋这一时半刻滞留打搅,扶着皇儿的手,离了漪兰榭,也未乘凤辇,握着皇儿的手道:“弘儿,陪哀家走走吧。”
皇帝自然答应,陪母后走在回昭台宫的路上,听母后轻声道:“……这件事,叫你为难了。”
皇帝徐行的脚步微微一顿,“……不为难。”
他扶着母后向前道:“之前儿臣迟迟不肯昭告天下,只是因为青州探报未至,怕此事万一有误,封了又撤,如同儿戏,有失皇家端严,既然今晨抵达的探报,查明此事千真万确,儿臣再无顾虑,自当拟旨册封,如今想来,先前是儿臣太过固执,惹得母亲伤心了,是儿臣不孝……”
“不”,太后听至此处,打断皇儿的话,语含歉意,“昨夜,哀家以为差一点就再也见不到阿蘅了,心里急坏了,话也说重了……”
她轻叹一声,“哀家知道,将此事揭到明面,皇家面上不好看,也知道,要求册封公主,是太过了,可哀家想给阿蘅所能给的最好的,想要她一世平平安安,无人可欺。
温家人虽好,可他们的身家背景,放到这挤满皇天贵胄的京城,放到阿蘅的婆母——华阳大长公主面前,低如草芥,阿蘅没有可倚仗的娘家,而哀家最是知道,若无娘家倚仗,女子处境之艰。
哀家自小无亲无故,虽得幸脱了奴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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