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255章


……但,圣上就爱这般脾气、不冷不热的薛贵妃,不爱那样体贴圣意、婉转恭顺的冯贵妃,从前世人以为冯氏所受恩宠,无人可及,可谓盛宠不衰,可后来与薛贵妃所承帝恩相较,才知何为真正的帝宠,何为真正的宠妃,这长乐宫,在冯氏居住时,再怎么煊赫壮丽,也只是贵妃寝宫,可当薛贵妃入住其中,这长乐宫便虽无凤宫之名,实有凤宫之实,甚有朝臣为讨好身为太子殿下之母的薛贵妃,上书请立贵妃娘娘为后,其种种殊荣,岂是冯氏当日可比……
悠悠长夜,如是耳听响玉清音,依窗望萤、随散漫想的赵东林,忽被一缕若有若无的清淡花香,勾回了神思,他循香望去,见是殿中的优昙花,在这万物入眠的初秋深夜里,悄悄地绽放着,色如琼玉的洁白花苞,翩然舒展,宛如月下美人沉睡初醒,娇容渐启,秀项微仰,清姿楚楚地展开重重纤白花瓣,慢慢吐蕊如霜,似阆苑仙葩,玲珑剔透,玉白无暇,又有烛映红纱的流滟灯光,披拂于上,为这优昙花的冰肌月容,平添了几分柔妩绰约之意,如此皓洁与袅娜兼美,在透窗而入的秋夜清风吹曳下,柔柔摇颤花枝香蕊,重重叠叠的雪白花瓣,愈发盛开地婀娜多姿,如风吹仙袂飘举,是月下美人,在做霓裳羽衣之舞。
……如果圣上见到如此绝美的昙花盛开之景,或会兴致冲冲地邀请贵妃娘娘,一同赏看吧……
……定会如此的,圣上尚在襁褓中时,十来岁的他,就被拨到圣上身边伺候,他看着圣上长大,可却没看过幼时处境艰坎、过早懂事的圣上,有过多少应合年龄的孩童之举,直等圣上过了二十岁,遇见了薛贵妃娘娘,才变得孩子气起来……
……只在薛贵妃娘娘面前,会变得孩子气的圣上,会为贵妃娘娘学剪纸、捏雪人,会因贵妃娘娘的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喜上眉梢或是怅然若失,会听见有趣之事,定要讲给贵妃娘娘听,遇见有意思的场景,也定要咋咋呼呼地拉着贵妃娘娘一起看,甚至贵妃娘娘为太子殿下亲煲的汤羹,圣上也因未能得贵妃娘娘洗手作羹汤,而同自己的亲生儿子置气,赶在太子殿下开用前,背着贵妃娘娘,先悄悄尝上一口,有次还因“做贼”做得太急,不慎烫了舌头……
忆起当时滑稽场景的赵东林,忍不住“大逆不道”地悄浮笑意,圣上与薛贵妃娘娘这一路走来,他是在旁亲眼一路看来,从前圣上与薛贵妃娘娘之间,内外皆是风雨飘摇,横亘着种种不可能,可如今,这种种不可能,都在世事推动下,算是踏过去了,特别是过了今夜,过往种种风雨,都该随之云收雨歇,圣上与薛贵妃娘娘今生已定,也终是得偿所愿了……
赵东林朝幽深寝殿方向望了一眼,又将目光落到了盛开的优昙花上,昙花开在夏秋季节,喜在深夜绽放,由开至谢,可维持两个时辰,这时间虽还算长,但今夜的圣上,另有花开于怀,软玉温香,销魂蚀骨,想是直至此处花谢,也无暇过来看上一眼了。
长夜漫漫,廊檐悬系的响玉,终因风静而止,流萤也已匿草入梦,万籁俱寂,只殿中计时的铜制莲花漏壶,仍在这岑寂幽夜,滴水暗响,盛开的优昙花静静吐蕊逸香,直至四更天时,宫中报时梆鼓声响许久,方花开有时,慢慢合拢清纤花瓣,亦在这阖宫入梦的岑幽秋夜,沉沉睡去。
幽夜无声缓逝,渐四更转五,夜日交替,满天璀璨繁星,光辉淡去,濛濛晨雾随着将明天色,如轻纱般披拢在重重宫阙之上,映得绮窗微湿,朦朦胧胧,内里燃了大半夜的通臂红烛,犹柔照光辉,底座重重烛泪堆积,累如珊瑚,金盘玉猊香重暖沉,轻吐了近一夜的清馥香气,犹在银屏绛幔间缭绕不散,幽幽钻入暖帐之中,与帐顶鎏金香囊所逸清香,如丝如缕,两相勾缠,追逐并融。
鸳衾下,好天良夜将尽,静等着天明的皇帝,一夜未曾阖眼,在怀中佳人倦累沉睡后,仍因心中满足欢喜,毫无睡意,就这般长久地搂抱着她,静看着她,轻亲着她,将她凌乱堆枕的漆发,一缕缕轻柔理顺,小心挽好,将她掉落在衾枕间的宝钗玉坠,件件捡拾收起,搁在枕畔,看她面色玉红,未消的醉色酡颜,犹然蕴有欢好时的汗意,如红露娇艳凝香,执帕为她轻轻擦拭,又见她肩头微露,怕她着凉,将她轻柔拢入怀中,贴身偎倚,于被中轻握着她的软玉纤指,一根根轻轻拨拂,缓缓十指相扣,亲密执牵。
铜漏声声,天色愈亮,皇帝满心的欢喜餍足,渐也随着越发澄亮的天色,而被心头浮起的忐忑不安,掩盖大半,他望着怀中人乌睫轻颤、似将醒来,紧张地几乎屏气静声的同时,被中十指执牵的手,却下意识握得更紧,凝看她黛眉微蹙地睁开双眸,一颗“砰砰”乱跳的心,随着她眸中怔茫的雾气散去,在长久的寂静中,忐忑地几要跃出嗓子眼。
在望着她熟睡的这段时间里,皇帝心中拟想过她醒来的种种情形,或许她那时并未深醉,仍有清醒意识,真的接受了他的拥抱,醒来后也不会有任何激烈反应,从此以后,他们真正地成为夫妻,此生相依不离,也或许,她那时真的醉了,神智不清,醒后发现是这般情形,会勃然大怒,需得他好生安抚哄慰……
极好极差的情形,他都已拟想好了,也分别做好了享受甜蜜和承担怒火的准备,但,这苏醒后的长久沉默,仍似悬在项上的铡刀一样磨人,皇帝跟着沉默许久,感觉自己那颗忐忑的心,像是被人按浸在冰湖水里,就快要憋溺毙了,终忍不住要开口说些什么时,终见她倦倦地微垂眼眸,含玉檀口轻启,沙哑地吐出一个字,“水……”
皇帝微一愣后,连忙扬声吩咐进茶,守在外殿昏昏欲睡的赵东林,闻声瞬间清醒,立命侍女端茶送入。
不仅这温热茶水一直烧备着,另一种水,也一直备着呢,赵东林望着帘拢打起复又落下,端茶的侍女,垂首捧着空盘出来,殿内再无吩咐,想是另一种水,暂还用不着,遂又袖手倚站窗下,边望着熹微晨光中薄雾渐散,边暗暗猜想,大梁朝年轻的皇帝陛下,今日会不会,做一回春宵苦短不早朝的君王呢……
寝殿之内,大梁朝年轻的皇帝陛下,还没这闲心,去想早不早朝,他仍然忐忑着一颗心,倚坐榻上,一手拢着他的心爱之人,一手端着温茶,递送至她的唇边,看她啜饮了半杯后,轻推开茶杯,边执被背身睡去,边轻声淡道“走吧”时,下意识就“哎”了一声,端着那半杯茶下了榻,乖乖地在地上走了数步,才忽地回过神来,愣愣回身。
这不同于他任何拟想的当下情形,令怔怔望着榻上女子清纤背影的皇帝,怎么想,都觉得有点怪异……
……怎么像……他是来侍寝的?……
皇帝默默将那剩下半杯茶饮了,随手将空杯搁在榻几上,又手脚并用地,默默爬上了榻。
第203章 有孕
他人是回去了,可却也不知该说什么、该做什么,默默地坐望着她的背影,看她虽然阖着双眸,但似没有再度睡去,抬手将她身上的锦被往上拉掖了掖,轻声问道:“头疼不疼?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无声回答,皇帝默了默,又轻轻道:“……昨夜,你喝醉了……好像……喝醉了……朕……朕……”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这几个词,也是不知该怎么说了,探头觑她神色,平静如水,无波无澜,实不知她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正沉默忐忑时,见阖着眼的她,朱唇微动,嗓音倦沉低道:“走吧,用膳上朝去吧……”
皇帝那颗忐忑不安的心,随她这倦沉的淡淡一句,顿在半空,就似不知她这低哑的几个字背后,心中到底是何意思,他那颗悬浮在半空的心,也是不知该上该下,如此沉寂片刻,仍是未如她所说离开,而是手搭上锦被一角,边轻掀了一条缝,边觑着她的神色道:“还早呢,不急,朕再陪你睡一会儿吧……”
他看她不说话,立果决地钻入被中,拥上前去,衾中温暖,他贴在她的身后,抵在她的肩上,静默许久,轻声在她耳畔喃喃,“阿蘅,我们就这样……就这样好好的……好吗?”
依旧是无声回答,从前皇帝数年下来倾诉真心、无人回应,本已习惯,可今晨……今晨毕竟,与以往不同……
数年来被锤炼得风雨不侵的金刚心,在今晨这样的特殊时刻,亦不免有些难掩失落,皇帝失落须臾,抬头看去,见她不是故意沉默以对,而是真的已经再度睡去、沉入梦乡,心头那点
小说推荐
返回首页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