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妻》第2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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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湛拔下钉入树干的利箭,一手轻轻地按平元晗的软发,贴着手背,用箭头用力划了一道刻痕,又按元晗的意思,也给自己反手来了一道,刻下了现今的身高。
元晗回身看看自己的身高刻痕,再抬眼看沈叔叔和父皇曾经的,再再仰首往上看沈叔叔现在的,伸手比划着道:“再过几年,晗儿就可以长到这么高了!再再过几个几年,晗儿就可以长得像沈叔叔一样高了,我母妃说,时间过得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晗儿虽然现在很矮,但很快就会长得跟沈叔叔一样高的!”
他憧憬满满地说着,忽又伤感,紧抓着沈湛的衣袖道:“沈叔叔,您不能等到晗儿长得和您一样高,再回来啊,虽然母妃说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可是身处其中,还是感觉好慢好慢,您不在,晗儿会很想您的,您尽量早些回来,好吗?”
沈湛望着男孩儿清亮的恳求目光,沉默许久,终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听沈叔叔答应了的元晗,犹为再加一重保障地伸出小指头,仰脸笑朝沈叔叔道:“说好了,拉钩儿~”
沈湛轻笑一声,半蹲下身子,伸指勾住元晗小指头的一瞬间,记忆忽似回到四年前,那一天,他将离京奔赴燕州前,在建章宫中,尚在襁褓中的晗儿,伸出小手,紧紧地攥住了他一根手指……
旧时记忆与眼前之景牵连,修长的手指,亦轻轻勾住了温热的孩童小指,当时,阿蘅抱着襁褓中的晗儿,静静地望着他,现下山林间洒落的光影中,晗儿身后,似也正站着一名清姿婉约的女子,风鬟雾鬓,星眸明璨,温柔浅笑地静看着他。
许是日光刺眼,沈湛眸中竟是有些酸涩,他低下头去,轻而郑重地同元晗盖好“印章”,答应道:“说好了。”
欢喜的元晗,嬉笑着一把勾搂住沈湛的脖颈,任沈叔叔将他轻轻抱起。
沈叔叔的臂弯,就同父皇一样宽大温暖,让人安心,元晗好奇地望着沈湛问道:“父皇告诉晗儿说,适安哥哥是您收养的孩子,您为什么一直没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呀?”
沈湛道:“叔叔没有这个福气。”
“……福气……”元晗想了想,天真地笑道,“每年过年时,父皇都要写好多‘福’字,赐给臣下,今年晗儿让父皇把所有‘福’字,都留给沈叔叔一个人~”
沈湛亦笑,将怀中的元晗,抱坐回马上。
元晗现在已经半点不怕这匹神骏了,他边摸着“紫夜”的耳朵,边问沈湛道:“要是您有自己的亲生孩子,会带他她来骑马吗?”
……要是他有自己的亲生孩子……
第一次带阿蘅去明华街沈宅时,初知阿蘅有孕在身时,那些对未来儿女的美好畅想,又一次在沈湛心头浮起,他望着马背上笑着看他的男孩儿,与阿蘅的一次次畅想笑语,又回荡在他耳边……
……若是男孩儿,我就亲自教他读书习武、骑马射箭……
透洒山林的温暖日光中,沈湛翻身上马,一手执缰搂拥着元晗,一手拿起马畔挂悬着的长弓笑道:“会的,要是有自己的亲生孩子,叔叔还会教他射箭。”
长弓轻拍马腹,“紫夜”会意扬蹄,向着更为茂深的山林奔去,孩子清脆的快乐笑声,似一串串银铃,洒落在山林之间,直至天色近暮时,鸟雀归林,人声方消,碧野山林披拢着淡金的暮色,御殿上的琉璃瓦,亦在薄暮夕阳下,耀闪着炫目的光芒,如是粼粼波光。
波光之下,轻柔的歌声,似博山炉逸出的清淡香气,袅然缥徊在御殿之中。
“青蒲衔紫茸,长叶复从风,与君同舟去,拔蒲五湖中,朝发桂兰渚,昼息桑榆下,与君同拔蒲,竟日不成把……”
乖乖坐在窗下的伽罗,眼也不眨地望听着母妃温柔清唱,正觉自己也似坐在一条小舟上,在波光粼粼的湖面上,悠悠漾漾地轻晃时,忽有一迭声的男孩清唤,打断了她美好的畅想。
“母妃!母妃!!”
温蘅止了歌声,透窗看去,见是晗儿回来了,抱着满怀的鲜花,边高声呼唤,边向殿门跑来。
“哥哥回来了呢~”
温蘅说着轻握住伽罗的小手,带她出门去迎哥哥,刚走出殿门,就见匆匆爬阶的晗儿,一个脚滑,就往后跌。
赶扶不及的温蘅,惊得瞬间几乎心跳停止时,幸见晗儿身后不远的沈湛,大步上前,及时接抱住了他。
温蘅暗松了一口气,牵着伽罗急步上前,站稳的元晗,也毫不后怕,仍是匆匆地跑到了丹墀上,将满怀姹紫嫣红的鲜花,送与温蘅道:“母妃,这些花都是晗儿为您摘的!”
温蘅原要轻斥元晗,让他走路慢些小心些,可见晗儿小脸盛满笑意,额头上还布满细汗,想是为了及时献花给她,才跑得这么快,一时也说不出斥责他的话了,只是抽出袖帕,边蹲下帮他擦汗,边轻轻道:“走路小心一些呀。”
“没事的,晗儿知道沈叔叔在后面,不会摔着的!”
温蘅抬眸看向晗儿身后的沈湛,心神微恍,又听晗儿问道:“母妃,您喜欢这些花吗?”
温蘅垂下目光,轻嗅着花香道:“母妃很喜欢。”
元晗闻言自是高兴,高兴之余,又端正了神色,认认真真而又难掩歉疚道:“之前母妃说怀着晗儿的时候,一直很期待晗儿出世,晗儿在母妃腹中时,定也是这样想的,因为太期待了,所以才会想着早早地出世,早些和母妃相见,不是故意想让母妃危险难受的,晗儿心里希望母妃永远平平安安、高高兴兴的……”
“我知道”,温蘅温柔轻抚着晗儿的鬓发道,“我知道晗儿是因为太想见母妃了,所以才会早些出来,母妃很高兴晗儿早些出来和母妃相见,真的很高兴。”
元晗原从父皇口中知道他早产出世的事后,心底就一直潜埋着深深的歉疚,直至此刻听母妃这样说,方消解了些许,“晗儿也很高兴,晗儿一定是上辈子做了数不清的好事,所以这辈子才有幸成为母妃的孩子”,像平常一样、如个笑口常开的“乐天派”、笑着说出肺腑之言的元晗,笑着笑着眼睛又不自觉有点湿,怕被母妃看见,索性扑进了母妃的怀里。
温蘅轻亲了亲晗儿的脸颊,站起身来,看向沈湛道:“我听说,是明日动身?”
沈湛道:“是。”
暮色斜阳,对面相望的咫尺之距,曾隔着数不尽的旧日时光,如今,那些旧日时光,又已被新的旧日掩埋,光阴荏苒,能说出口的,应说出口的,真正的心声,皆唯有简简单单的两个字。
“珍重。”
“珍重。”
第213章 辞行
将走之前,沈湛带着适安向母亲辞行,不出意外,所面对的,只是母亲冷冰冰的背影,咫尺之距,却似有天涯之隔,在这暖意盎然的暮春之末,母亲仍似一道万年不化的寒冰,不肯将对他的严冷恨意,融化哪怕半分。
默等许久的沈湛,仍不能等到母亲回身,遂在准备离府前,低对适安道:“拜别你祖母吧。”
遵听父意的沈适安,正欲躬身拜别,就听背着身的华阳大长公主,冷冷笑了一声,“这不是我的孙儿,我的孙儿,身上该流着我们元氏的血液!”
沈适安将躬的身子僵住,看华阳大长公主面色严冷地转过身来,眸如冰刃地逼视着他的养父,嗓音讥寒,“你拼着要让武安侯府绝后,都不肯再娶妻生子,不肯放下那个贱人,我元宣华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有骨气的儿子?!背叛母亲,害死姐姐,数典忘祖,一副软膝盖,天天朝你最该杀的两个贱人下跪,也跟着变成了一副贱骨头!!”
沈适安虽还年幼,但能大抵听出华阳大长公主口中的“贱人”是在指谁,他边忐忑地听着华阳大长公主毫不留情地对父亲进行责骂嘲讽,边悄看身旁父亲神色,见父亲在如此激烈的辱骂声中,始终平静如常,默等华阳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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