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下山》第15章


但至于衙门里有多少守卫、几个时辰换一次岗的事情,她多少心中有数。
余小尾轻松地避开值夜的守卫,猫着腰东躲西藏,总算是顺利到了内衙。
进了宅门往西边拐有一花厅,花厅后边,隔一个院子,就是县太爷住的上房。此处更僻静些,眼下已快到丑时,几间屋子都熄了灯火,唯独有一间小祠堂还亮着,余小尾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捅破窗户纸瞧了屋里头的情形。
香案前供奉着烟雾缭绕,当中独独跪着一个男子石像般纹丝不动,是她熟悉的月白长袍。
余小尾暗中一想,这不是稀饭兄弟么?怎么跪在这里?
“什么人!”
远处巡逻的守卫朝这处高喊一声,余小尾吓了一个激灵,不管三七二十一绕过小祠堂,顺着旁侧的小窗一个飞身而入,打翻了灯油,落地时脚下踩了油一滑,重重摔在了地上——
“哎呀!”
糟糕——
屋里的陆轻舟也吃了一惊,慌忙起身走到一身黑衣的余小尾身边来,“你是何人?”
“别叫别叫!是我啊!”余小尾忙中拽下蒙面的黑绫,露出一张因为除了痛而扭曲的惨白小脸,几日前的伤还没好全,这又摔了一跤,呲牙咧嘴地摆手,“我只是想来看看你,你可千万别把我出卖了啊!”
忽闻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二人躲避无处,余小尾捂着腰把窗户关好,待陆轻舟环视一圈后,盯上香案之下的帘子处,“这里可以躲避一阵!”
“快把这里围起来!”
余小尾本来还有些顾忌,眼下也不顾得那么多了,猫着腰就往香案底下的帘子后钻,陆轻舟一边慌忙理好帘子,一边清了清嗓子,“门外何人喧哗!”
门外的守卫恭敬回话:“少爷,小人夜巡发现有人擅闯内衙,进了祠堂!”
陆轻舟在香案前跪好,与藏着的余小尾不过两步的距离,“我一直在此,未见什么擅闯之人,你们去搜别处吧!”
门外的声音安静了片刻,而后又加上一句:“回少爷,我等奉陆大人之命看守内衙安全,不得不入内一看,请少爷开门!”
陆轻舟也不示弱:“好大的胆子!”
“得罪了!”
话音刚落,身后的双扇木门就被从外侧强行推开,带刀守卫鱼贯而入,个个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盯着这屋里的每一个角落,此时陆轻舟缓缓从案前起身,向为首之人走来,“放肆!这是供奉先祖的地方,岂容你等如此闯进来!”
为首的守卫发觉屋里果然一切正常,心生愧疚,收了刀抱拳颔首道,“小人巡查不力,请少爷见谅!”
陆轻舟气定神闲,“若还当我是少爷,就尽管搜。”
香案底下的余小尾倒抽了一口凉气,陆轻舟啊陆轻舟,万一人家不当你是少爷,岂不是要搭上我的小命儿?!
然而那为首的守卫则朝手下的几个人使了个眼色,余下的守卫会意纷纷收了刀,“少爷言重了,请少爷早些安歇,小人这就离开。”
众守卫列队离去,好生从外侧关上了门,内衙里再次安静下来,陆轻舟余光瞥见那帘子动了动,低声道,“别出来。”
余小尾果然听话地一动不动了,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闷在里头瞧不见外头的情形,想要开口说话也不敢,隔着一道帘子眨眨眼睛,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响。
“等他们搜到别的院子里再出来。”他又说。
余小尾暗暗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毕竟她旧伤未好,经不起折腾了。
“那他们要是不走怎么办啊……”余小尾等了一会儿,学着刚才陆轻舟的样子压低了声音问。
他没回答。
“稀饭兄弟,你为什么要帮我啊……”
余小尾问得胆大,心中指望着他能说出些“不忍心”的话来,也不枉他们在庆平寨里相处的那些日子。
隔着一道帘子,余小尾禁不住傻笑,等着陆轻舟的回答。
然而陆轻舟沉默了好一会儿有没动静。
余小尾有些失望,闹了一晚上也困了,捂着嘴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就地蜷缩着躺在了地上,小心翼翼地掀起帘子的一角,看见的只有他跪在自己眼前的膝盖处,即便四处也没人盯着,陆轻舟也不偷懒,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目视着前方祖宗牌位,毫无困意。
“话说,你为什么要跪在这里啊。”余小尾胳膊枕着脑袋,边打哈欠边说。
“因为无能。”
“跪这么久,膝盖不疼么?”
“没什么感觉。”
“是因为你爹吧。”余小尾轻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小时候也总被我爹罚跪,鸡兔同笼算不明白就要跪,账本看不懂也要跪,习武偷懒还要跪,不过我爹心疼我,我最多跪上半个时辰就开始耍赖,实在不行就嚎啕大哭,我娘走得早,我爹就我这么一个女儿,说不准一心软,就放我一马。”
陆轻舟听着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不由得心中一软笑了笑,便是这样不算落魄的人家,最终也落得如此浪迹天涯的境地。
余小尾撑着下巴挑逗着他,“哎,这法子管用得很,要不你也试试?”
听了这煞风景的话,陆轻舟立刻敛了笑意,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咳咳,你正经些,不要浑出主意。”
“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撒娇扯皮这种事情,你一个大男人肯定是不愿的。”
陆轻舟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故意把头抬高了些不去想她。
余小尾才不顾忌这些,抬手把帘子撩开些,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落在他身上,自己也心里有数,她虽然鲁莽,但也不傻,“我早说了,你那想法要是让你老爹知道,铁定要抽你一顿的。”
小尾心中明镜儿似的,他是县太爷的儿子,不管有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旦选择和土匪站在一起,就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陆轻舟依旧盯着前方不说话,在他善良的心中,招安才是处理匪患唯一的好办法。
——尤其是当他认识余小尾这个美丽又有人情味的匪之后。
“要不你趁早打消了招安的心思,我知道自己罪大恶极,就算我没干过烧杀抢掠之事,但我那帮兄弟也逃不脱关系,我是他们的头儿,也得担着责任。所以这事儿不成,我也不怪你。”余小尾说得倒是轻松,暗搓搓地盯着他的膝盖看了好久,“但是等我找到了其他出路,给爹爹守完了三年的孝,还是会回来和你成亲的。”
“你说什么?”陆轻舟眉头一皱,垂眸盯着她。
“放心,到时候我会拿得出嫁妆的。”余小尾舒服地躺着,双眸微合,比起罚跪的陆轻舟,香案底下的七尺天地简直就是仙境了,念叨着,“我和寨子里的兄弟们商量过了,以后不当土匪,去琅邪寻个镖局落脚,干什么营生不是干呢,那《兵法》里不是说了么,什么‘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我爹常说,经商就像行军打仗,有得是门道,还要多谢稀饭兄弟告诉我的这几本书,读过之后,简直醍醐灌顶。往后带着兄弟们在江湖上混,还要指着这些呢。”
陆轻舟没回她的话,听她在那里自说自话,不过自从上回一别,他随口提了几本书她倒是真留心去看了,这让陆轻舟觉得十分欣慰。
孺子,可教也。
余小尾又打了个绵长的哈欠,“我听说啊,琅邪的凤家要嫁女儿了,正缺人手呢。我打算带着兄弟们离开云台,去琅山碰碰运气,所以这回就当和你告个别,开春就动身,稀饭兄弟,你可不要太想我啊。”
陆轻舟听到她说了“告别”,心里才不舍起来,离开云台本是好事,但他斟酌了一番措辞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轻轻问道:“那你们……还回来吗?”
她没再回答了。
不多时,陆轻舟屏气凝神,听见从香案的帘子底下传细微的呼噜声。

清晨,宋安宁听见院子里的鸡叫,睁开眼睛时天还未大亮,晨曦的光芒透过窗子照在了床上,她揉着惺忪的睡眼,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渐渐适应了住在海宁县的生活了。
若是在家中,此时已经有好几个丫鬟排着队进屋来伺候她起床洗漱,然而在这间小屋子里,她唯一的贴身丫鬟红豆就睡在她身边,鸡叫了好几声都还没醒,摸了摸鼻子,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宋安宁掀开被子下了床,自己穿好了衣裳和绣鞋,未打理及腰的长发就伸着懒腰往门口走去,然而当她一把拉开卧房的门时,看见一个依靠着门框的身影就坐在墙根底下。
江川一身玄衣未换,怀里抱着长剑,席地坐在那里歪头睡着,直到她开门的一刹那才从浅眠中惊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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