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下山》第35章


“陆公子可知,蒋家的案子已经审结,蒋大人与其长子处斩,其家眷流放北境?”
陆轻舟心中一惊,此事他也有所耳闻,却没料到是从白鹿的口中说出来的。
半年前,其父陆天鹤为蒋大人说情,竟被当今陛下龙璟帝一怒之下贬至海宁,自此朝中再无人敢替蒋家发声,陆轻舟事后也暗中留意过此事的动向,因案子本就在琅邪的地界上,由凤府审理责无旁贷,凤景翎虽然接掌凤家少主之位才三年,但也将此事处理得雷厉风行,叫陛下挑不出错处,自然也没有引火上身。
世人都说凤景翎年轻气盛又不顾念旧情,倘若是他爹还在世,必然会对蒋家一案从轻处置的。
陆轻舟虽没来得及细问,但听白鹿这么一说,凭直觉猜测到凤景翎还是有别的打算的。
“凤少主有什么打算?”陆轻舟开门见山地问。
白鹿见陆轻舟眉目间有些动容,大约能猜到他会支持这个计划,于是将此行的目的娓娓道来:“凤少主坐镇琅邪,许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已是自顾不暇,明面上实在不好做什么。但蒋大人刚直不阿,是个难得的好官,如今却落得如此结局,凤少主实在心中不忍。”
白鹿凑上来,将声音压低了些,“凤少主虽奉旨查抄蒋府,但有心放蒋家一条生路,不知陆公子是否愿意助凤少主一臂之力,以解救蒋氏一门一百七十余口性命?”
二人心知肚明,白鹿此番是拿定了陆家心思而来的,但此事太过凶险,必有个万全之策才行。
陆轻舟既不说同意也不说不同意,抬起杯盏的手复又放下,与对方四目相接了片刻,“敢问凤府有何高见?”
“扮作山匪,劫囚。”
“……什么?!”陆轻舟闻之心惊,不由得声音也高了半调,“这劫囚之事如何使得?!”
陆轻舟的反应在白鹿的意料之中,此时只淡淡一笑,“陆公子是忠君之人,自然使不得,不过对那位余姑娘来说,或许使得呢。”
白鹿不慌不忙,将接下来的话一句句翻给陆轻舟听:
“凤少主期初听闻余姑娘劫走梁大夫之事,还颇有些吃惊,陆公子也知道,在琅邪的地界上,本就甚少有山匪出没之事,更别说摸上琅山凤家的眼皮子底下抢人了,但余姑娘此举也是为了救人性命,是行善积德的好事,凤少主看见了也只当没看见,且心中还是钦佩的。
“此番蒋家之事已经别无他法,唯独劫囚这一条生路,倘若陆公子有把握劝说余姑娘做成这件大好事,往后凤家便是欠了余姑娘一个天大的人情,人情嘛,自然是要还的,别的自不敢说,但以余姑娘的能力,他日得以招安,在军中谋个像样的职位,对于凤少主来说,也不是难事。”
陆轻舟一时语塞,几番开口不知该如何作答,意识到自己已经被绕进了白鹿的圈子当中。
上回绑架梁长风一事,说白了也是余小尾一时随了性情,但事情发生在琅邪的地界上,凤景翎还真是有理由将她收押下狱的,到时候事情闹到了琅邪州府,别说是一个北凉山的土匪窝了,就算整个大坞岭中的耗子窝都能给抄干净。
陆轻舟再重新打量眼前的这个人,看着不过弱冠之年,却一口一个余姑娘叫得顺流,向来凤家对余小尾的来头也摸清了大半,倘若余小尾真的树敌凤家,莫说一个白鹿她对付不了,就算是凤府随便一个护院,也能将她轻松拿下。
此事说是来求他帮忙,实则只不过是传递个消息罢了,办好了或许还有命可保,若办不好,那凤景翎从前也是带过兵的狠角色,不是吃素的。
可是招安,却是余小尾心心念念的事……
陆轻舟思来想去,心中的礼法道义始终无法放下,捏着袖口的手已经微微生汗,然在白鹿面前,他倒是眉心都没有皱一下,泰然自若地转头望向卷帘外的集市,“且容我想想。”
街市上,人烟熙攘,巷口小民为着生计奔波其中,沿途叫卖,倒也乐在其中。
白鹿随着他的目光望去,恰好看见一孩提之童蹒跚行走跌在了地上,而后自己爬起来往母亲的怀中扑去,他淡然一笑。
“陆公子可知,含德之厚,比於赤子。”白鹿目光所及处,海宁的百姓来来往往,尽在二人的视线之中,“在这人人趋利的世上,能够撇下功利救善人行善事,便是遵从天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淡烟流水画屏幽。
——秦观的《浣溪沙》
白鹿最后的这句话引自《道德经》
第29章 昨日之事不可留,明日
陆轻舟刚从听雨楼里出来,拜别了远道而来一身侠气的白鹿,心中的重担还未放下,目送着他驾着黑鬃马扬长而去,一人一马的身影消失在他的事业当中,才意味深长地松了一口气。
白鹿所托,实为他心中所念。
但凤景翎这厮明摆着要把这烫手的山芋推出去,他却不愿意让余小尾接下这个棘手的差事。
实在难办。
恰在他忧虑之时,只觉肩膀上被人重重地拍了一下,那人手劲重得恨不得拍他一个趔趄,陆轻舟警醒着睁大眼睛转身看去,气还没生起来,看见对方嬉皮笑脸的面孔就生不起气来了。
“看什么呐?我脸上有花儿?”余小尾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的,方才那一下正是她跳起来拍的,此时仰着小脸看着她,仿佛是办完了一件大差事正觉轻松。
“你怎么跟来的?快回去。”
“为什么啊?这城是你家开的?我不能来?”
余小尾见他面上不好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出门时特意换了一身寻常女儿家的打扮,一身粗布裙并一双有些磨毛了的鞋子,并没什么不妥啊。
“还是我给你丢人了?”
“光天化日的,你也不怕叫捕快盯上?”陆轻舟拽着她的袖子往人少的地方走了两步,不出五米就被余小尾甩开了手,“哎,你什么意思?我不偷不抢,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衙门抓人总要有个理由吧?”
陆轻舟张了张口还没说出半个字,又被余小尾翻了个白眼怼回去。
“再说了,你们海宁县衙里,我唯一一个打不过的人都护送宋姑娘出城了,剩下的那群虾兵蟹将,谁能打得过我啊?”
“你就这么自信?”
“我就这么自信,要不凭什么把庆平寨的大当家打得满地求饶。”余小尾自夸起来真是一点也不给人留面子,仗着死对头江川不在,恨不得下一秒就抄家伙闯进县衙里往官差老爷的案台上一坐,当真是山中无猛虎,猴子当大王。
陆轻舟有时候还真不得不为她的鲁莽担心,照她这脾气,就更不能接触蒋家的事情了。
他不欲多说,只好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
该炫耀的炫耀完了,余小尾撸了袖子凑上来,“方才你与那小白脸都说什么啦?看着你从茶楼里出来,脸色都不太对。”
“不关你的事。”
陆轻舟自顾自地往衙门方向去,却被余小尾伸手拦住。
“哎,稀饭兄弟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好歹兄弟一场,有什么烦恼说出来,万一是我余小尾出得上力的大事,我们当山……当兄弟的,拔刀相助也是义不容辞!”
“你一个女子,怎么老是跟人称兄道弟的,这话跟我说说也就罢了,让外人听了,没得叫人笑话。”陆轻舟素来秉承家学礼法,心底里还是有些膈应的。
“你都说了不是外人,我又何必跟你装样子。”余小尾跟着他的脚步软磨硬泡,眯着一双眼杏眼写满了期待,“快与我说说,那小白脸屈尊来找你,到底什么事儿?”
话是这么说,其实余小尾心中也实在八卦,毕竟上回见到小白脸还是与陆轻舟一道去琅山的时候,为的是瘟疫之事,如今他亲自前来必然有大事相商,她作为陆轻舟的“黄金搭档”,怎么能不出手。
俗话说得好,好奇害死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陆轻舟低头绕着她走,她就偏偏堵上来。
他无计可施,只好重重地叹一口气,想着如何能把这厮撵走,不趟这浑水。
“那好吧,”陆轻舟叹了一口气,“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时辰也不早了,你去对面包子铺买两个包子,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好好谈。”
“行!”余小尾还没走开就发觉自己差点上当,又转回来,“你一个县太爷公子,要我给你买包子?你没带钱啊?”
陆轻舟双手摊开,“没了,刚才请人喝茶,带的都花光了。”
余小尾撇撇嘴。
“行吧,你等着我,不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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