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春光》第91章


罗小蝶看向肖有贵,“你去问问。”
“嗯。”肖有贵擦了擦手,轻手轻脚地到了门边。门外的二十,在灰蒙的天空下,确实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他打开了门,“大婶,这么早?”
“是啊。”二十用衣袖拭了拭汗,“我清晨给人倒夜香,刚结算工钱,就赶过来了。家里孩子生了病,我这难得有钱,就想……”末了,拭汗的手变成了拭泪,可怜兮兮的。
肖有贵说:“哦,再等等。刚刚杀了猪。”
“小兄弟,我……可以进去等吗?外面风大,我……”
“行。”肖有贵不是坏人,听见倒夜香的大婶家中有生病孩儿正在等待肉汤,他起了怜悯之心。
罗小蝶没了从前的光鲜,可眉目更为婉约。乍见二十,她蹙起了眉。“你……”毕竟是一起生活过的姐妹,二十再乔装,罗小蝶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是我。”二十恢复了清脆的声音。
罗小蝶拉起二十:“进屋说。”
肖有贵明白了什么,上前灭掉了一盏烛灯。
进了屋,罗小蝶低声问:“二十,你去哪里了?慕家的人到处找你。”
二十长话短说:“我被抓走了,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你的嗓子没事了?”
“嗯。十一……小蝶,你知道慕家发生了什么事吗?”
“惹到官家了。”罗小蝶回忆说:“十四她们坐马车出城那天,经过我的铺子。车夫下来,给了我一封信。我认得是小六的字迹。信上说,慕家得罪了大人物。小六几个猜,苏燕箐被休,名声败了,京城又陆续传她从前的坏事。苏燕箐前去昭仪表姐那告一告状,慕家就遭难了。小六通知我一声,让我做个准备。毕竟……我也是慕府出来的。”
二十问:“二公子呢?”
罗小蝶答:“二公子和十四她们一起走了。”
二十蹙眉,不知走的这位,是假二公子,还是已经回程的真二公子。
罗小蝶继续说:“京城现在很危险,官兵到处盘查。虽然城里没有张贴慕家的通缉令,但是官兵找的应该就是慕家的人。”
如此一来,迟早会查到那间小屋。二十再问:“没有连累到你吧?”
罗小蝶摇头,“慕府人多,家丁丫鬟来来去去。他们顾不上追究了。”
“嗯,我要尽快出城。”
“没有公文,出城不好走官道。林路又危险,你一个姑娘家……”
“我有办法。”
买了猪肉,二十回去了。这般危急,她知道不该在猪肉铺久留,给罗小蝶带来危险。
早铺陆陆续续开门。
朝阳光辉铺满长街。有一道长长的黑影拉到了二十的脚边,又细又尖,如同一柄聚集黑气的利剑。
二十放慢脚步,停在一间早铺前。
那道影子停下了。
她扶扶自己的发髻,继续向前走。
身后那人不远不近。她走快两步,他跟着快两步。她要是慢了,他也慢下来。
二十走进街角的米粥铺,指了指锅里。
老板意会:“好。”
那道影子的主人走了进来,用比她更粗的嗓子说:“老板,来碗粥。”
二十心儿怦怦直跳,佯装镇静,坐下时不经意地转头,扫了那人一眼。
那人也是中年。男子蓝色上衣的袖口绣有几片米白补丁,嘴上留两撇小胡子,眉毛过长,眉尾如同柳树一般松垮地下垂,眉心纹路非常锐利。
太子的手下都是精瘦青年,这男人……莫不是瞧上她中年的姿色了?
老板给二人分别上了一碗米粥。
二十抬手抚额,躲开中年男子的目光。可是那道目光如影随形。她低下脸,想要躲进这碗粥里。
趁着中年男人吃粥的时候,二十放下碗,起身离开。
走了没多远,不见他跟过来,她松一口气,以为摆脱了他。谁知,路过另一间铺子时,又看到了细长的影子。
完了,逃不掉了。
二十咬牙,向人多的集市走去。她越走越快,小跑起来。
对方身形极快,追到了她的身边,轻轻唤了一声:“二十姑娘,果然是你。”
二十猛然回头,这才见到,如杨柳拖沓的长眉下,是寸奔的一双修眸。
第69章 
那天在围场里; 慕锦和萧展的对话,凭寸奔的耳力; 听得明白。
寸奔来不及细想太子的话; 就追慕锦而去。后来感觉到了不对劲。
二公子问了数句二十的去向,太子避而不答; 却又忽然蹦出一句“死了”。
二十的死亡不奇怪,奇怪的是,萧展和二公子过招时的神情、语气; 隐约有一丝赌气。
这口是心非的调调,寸奔在二公子身边见过。
寸奔不放弃任何希望,派了几名暗卫继续寻找二十,同时安排一个眼线蹲守罗小蝶的猪肉铺。
二十在京城不认识谁,慕府已撤; 唯剩罗小蝶。
这天; 胡搅蛮缠的二公子醒了; 说要大鱼大肉。二公子时常昏睡,偶尔睁眼就有一堆古怪的要求。像是清醒,又满嘴胡话。
忠心耿耿的寸奔大清早下山了。
猪肉铺的眼线告诉他; 有一个女人在铺子没开门时就过来买猪肉,进去了好一阵子。
寸奔亲眼看着她走出铺子。
拎一串猪肉的那个女人; 身形纤弱; 走路姿势和二十颇为神似。她绑了一个中年妇女的发髻。
寸奔观察她的双手,光滑不见皱褶。于是,他跟了上去。
结果真的就是二十。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寸奔的胡子一动一动的; “二十姑娘,请随我来。”
二十低头跟上去。
两人去了一家玉器店,再由老板示意,进了内室。
关上了门,寸奔问:“二十姑娘,近日你过得如何?”
二十张了张嘴,忽地又闭上了。本来她想,哑巴是一个明显特征,开口说话反而不易惹人注意。哪知又遇上了二公子的人。不知道二公子是否允许她开口,她无奈看着寸奔。
寸奔明白她的顾虑,“二十姑娘但说无妨。二公子的身世,太子知道了。”已经是最坏的结果了。
于是,二十把被抓之后的事一五一十告诉寸奔。
“难怪,我今天发现二十姑娘的背影比原来更加细瘦,不敢辨认,才跟了你许久。”寸奔说:“二十姑娘,我们这就去见二公子。”
二十沉默了。
寸奔大约猜出,她有思乡之情,但是二公子需要她。寸奔按住了柜子边的一块白玉。
一道石门缓缓打开。
寸奔做了一个手势:“二十姑娘请。”
眼前这深幽的暗道,就是上天的预言了,又要伺候二公子了。二十抿抿唇,问:“二公子还好吧?”
寸奔提起一盏灯笼,走进了暗道,“二十姑娘,这有几级台阶,当心。”
下了台阶,他才回答她的问题:“二公子现在脾气不大好。”
二十习以为常。二公子的脾气有哪一日是好的?
“一会儿见到了,如果二公子有杀气,二十姑娘千万离得远些。”寸奔言尽于此。
台阶上的二十差点一脚踏空。
寸奔不讲废话,他的忠告一定是诚心的。言下之意是,二公子比从前更加可怕了?她被抓走这么久,二公子疑心病重,肯定要怀疑她泄密给太子,才连累了慕府,诸如此类。
——
经过一条村落,再上山,到了半山坡。这里是慕老爷曾经的旧居。建有三座小竹屋,门前用一排竹木围成了小院。
好山好水的地方。
寸奔说:“二十姑娘,你先在这候着。”
二十点头,看着他推开绿竹木门,进去房间。
过了好一会儿,寸奔出来了,说:“二公子睡着了。二公子受了伤,我去为他熬药。”
受伤?二十追问:“严重吗?”
“还好。”寸奔拎着药包去厨房。
二十前去探望。
慕锦正昏睡在床上。
二十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二公子,发现他也瘦了。面如白雪,衬得长眉更黑。她近日吃土吃多了,觉得二公子的唇色也变得土土的。
二公子脸上唯一的红润是左眼角的一抹暗红。这不是胭脂,倒像是……血迹。
几时能见到二公子这般弱不禁风的模样?整一个憔悴的病秧子。
跟着二公子就相当于和黑白无常建立了长久的交情,连二公子自己也逃不过宿命。自从上了二公子这艘贼船,无论二十想把桨划向何方,都是逆浪而行。久而久之,她心态越来越平和,既来之则安之了。古人有云,“不患寡而患不均。”比起她独自逃命,有二公子跟着一起躲,死了有人垫背,就不那么不甘心了。
欣赏完二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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