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的大秦要亡了》第269章


案之前。
第二件事自不必提。
这第一件事情,盐铁官营的权力一旦放开,立时就会为大地主、大工商所垄断。能鼓动这几百贤良打着“朝廷不该与民争利”的旗号来费口舌,背后便是这些人在出力。而皇太孙主持这等会议,不知是真不明白还是假不明白,兴许是为了贤名与所谓的民心,不愿明白。
皇帝与皇太孙之间的争端渐露端倪。
就像是天上只能有一颗太阳,人间也容不下两个皇帝。
蒙盐与李婧相约来与胡亥辞行,言说要去云游天下。
胡亥不舍,挽留道:“你们也要舍朕而去了吗?”
蒙盐不语。
李婧却是快言快语道:“陛下,我们若再留下去,恐怕便死在这里了。皇太孙殿下的人几次来尚造司请我的两个徒弟,又往军中去寻蒙南——他们倒是还不敢直接来找我们。”
胡亥惊怒道:“嬴祚这是想干什么?”
李婧道:“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事情么?做了三十年的皇太孙,如今该他做皇帝了。您要是愿意,就退居太上皇。若是不愿意,何不早做决断?”
在李婧与蒙盐离开咸阳后,胡亥辗转反侧了整整三日,查证李婧所言不虚,得知太孙的确图谋提前上位一事。
仿佛是突如其来,胡亥派卫尉逮捕了皇太孙,软禁于当日太子泩闭门读书处,同时颁布了废皇太孙的诏书。
这道诏书一下,在朝堂上激起轩然大波,过半重臣联名上书,请复立皇太孙。
直到此刻,胡亥才意识到,皇太孙集团的势力已经有多么庞大。当初他为了扶持刚成年的皇太孙,亲手递交过去的权力,连同这些年来主动集附在皇太孙身边的利益集团,大到了叫他这个皇帝心惊肉跳的地步。
虽有“皇太孙私下问朕医案,其心当诛”“隐匿妻族罪行”“以万民之利益,博己身贤名”等罪状写在废诏中,然而这些都抵不过“皇太孙”这三个字。
若废了皇太孙,更当立谁?
这个当口,不管立谁,都无法服众。
一时间,占了“长”字的皇长孙嬴礼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然而如果说支持皇太孙的臣子有九十九个人,那么支持嬴礼的只得剩下那一个里面的半个。
嬴嫣为皇太孙四处奔走,百官联名上书,民间编了歌谣。
就连远在南匈奴的拓曼也上书,极赞皇太孙人品贵重,除皇太孙外,无人能继承大统。
沸反盈天了大半年,胡亥复立嬴祚为皇太孙。
太孙党大获全胜。
作者有话要说: 大秦腐化这一段,如果详写,太像是借古讽今了,因人性自古不变,历史也不过是代代重复;既非此文主旨,又恐有碍和谐,便不过多展开了。
第247章 完结章
冬寒大雪; 才四更时分,皇长孙府邸内便亮起了灯火。
王美人服侍嬴礼穿衣; 柔声低语道:“妾昨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嬴礼想着老皇帝的病体; 谋算着今日要上报的政务,只漫应道:“什么梦?”
“妾梦见有青日入怀。”
“唔……”嬴礼慢了半拍醒过味来,“梦日入怀?”
王美人似乎有些羞涩; 低头道:“这梦是不是很奇怪?”
“不,不奇怪,好得很。”嬴礼顿了顿,沉声道:“不过,你不要对外说。”
“妾听殿下的。”
嬴礼整了整衣冠; 又道:“今日若是西所的赵先生来; 务必叫家令隆重款待。赵先生贫寒出身; 最受不得冷落。”
王美人一一应了; 遥送嬴礼离开。
这王美人名叫王娡; 父亲倒普通; 母亲臧儿却出身不凡; 乃是当初西楚霸王所封十八路诸侯中燕王的孙女。后来燕王倾覆; 臧儿流落民间; 嫁与平民。这王娡便是臧儿的女儿,原在民间已嫁了人家,生了一个女儿叫金俗。因臧儿请人算命,算出两个女儿是大贵之兆,会诞下天子; 于是强夺已嫁的王娡回来,千方百计送入了皇长孙府邸。
王娡果然颇得嬴礼喜爱。
她想到被抛在民间的女儿,抚了抚小腹,不知何时才能怀上殿下的孩子。
嬴礼顶风冒雪赶往章台殿。
自九年前,皇帝一废皇太孙、复立皇太孙,又在极短的时间内二废皇太孙后,帝国下一任继承人便一直未有定论。
当初嬴祚复立,朝中重臣都松了口气,却不知道嬴祚之危,危如累卵。
有这一废一立,皇帝与嬴祚已经是一个笼子里的两头老虎,成了不死不休的局面。
皇帝老辣权重,嬴祚只声势浩大,却没有兵权,被二废实乃意料之中的下场。
如今嬴祚被高墙圈禁,废太孙的势力碍于老皇帝的镇压,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老皇帝的身体……
章台殿前,赵乾正拢着手守着,见皇长孙起早来了,忙低声道:“殿下仔细,一早长公主在南匈奴病逝的消息就传来了,陛下心绪不好。”
嬴礼心中咯噔一下,与赵乾对视一眼,道:“多谢。”
殿内,胡亥左手捏着那一页薄薄的丧报,中风麻痹的右手垂在身侧。
他已垂垂老矣,旧友一个接一个先他而去。
见嬴礼入内,胡亥勉力支撑,听他汇报了太原郡贪腐一案,又气又怒,道:“授意侵占民田的竟然是崔茂子孙吗?朝中包庇的竟然是李焰吗?”
“陛下息怒。”
胡亥喘过一口气来,道:“这件事且压一压,待你以后去办。”
嬴礼一颗心狂跳,陛下这话隐有托付之意,然而他不敢细问,只含糊应着。
胡亥疲惫摆手,示意嬴礼下去,又召见了夏临渊。
两个七十多岁的老头,相对而坐。
胡亥把刘萤的讣告推给夏临渊看,又问道:“外面看嬴礼如何?”
夏临渊道:“皇长孙礼贤下士,唯才是举,身边多为寒门贤士。若寻常交际,常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理政事呢?”
“使臣下如临深渊,如趋烈焰。处事……”夏临渊斟酌着用词,“……果决。”
果决,是“狠”的美化说法。
胡亥低头,看窝在自己膝上睡觉的二郎神五世,忽然笑道:“还记得吗?当初你为朕配毒酒,要杀赵高。”
那是五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他刚来到大秦的时候。
夏临渊也笑起来,道:“臣还记得钻狗洞回来见您……”
胡亥笑声转悲,“嗬嗬,哪里要你去杀呢?”
人自有光阴去杀。
赵高业已作古多年。
此后半月,皇帝接连密见咸阳军马统帅蒙南、郎中令尉敏与戍边大将苏离等人。
都知道皇帝时日无多,咸阳的冬沉闷而又诡谲。
大雪夜,胡亥的生命走到了尽头。
弥留之际,他传召了皇长孙嬴礼,在赵乾、陈平、蒙南与尉敏的见证下,将象征着皇权的玉玺交到了嬴礼手中。
他渐渐合上了眼睛,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只感到颈窝一团暖,该是二郎神五世想要唤醒他。
临死前片刻的澄明中,他望向章台殿的窗下,在那里,他曾在孩子们簇拥下,教他们背了人生中第一首诗。
他这一生,算做了一个好皇帝吗?
不知道。
然而他的确负了太多人——韩信、刘萤、蒙盐、李婧、李甲、尉阿撩、夏临渊……还有当初那个想要留他在岛上的可爱小姑娘……太多太多人了……他只能辜负。
不去想了,是非功过便由后人评说罢。
他感到冷,就像很久很久以前,躺在水库底下那般冷。
如果这次醒来,还能望见公元前209年的太阳,那该有多好。
皇帝驾崩。
嬴礼手握玉玺,有蒙南与尉敏辅佐,尽掌咸阳内外兵权。他的第一道命令,便是要蒙南带兵,诛杀废太孙与其余党;尉敏领兵防守禁宫;而苏离领兵北上,防范南匈奴的异动。
三位将军领命而出。
嬴礼焦躁得踱步,直到深夜时分,才见蒙南归来。
“陛下,废太孙与其余党尽皆伏诛。左右相府已重兵把守。公主自撞刀刃而亡。”
一朝天子一朝臣,曾经老皇帝无法下手处理的,新君却毫无顾忌。
“好。”嬴礼简洁道,没有流露不合时宜的喜意。
他放松下来,才望向榻上已没了呼吸的老皇帝。
想到老皇帝再也不能起身圈点他的字,嬴礼感到一阵酸涩,那是属于普通人的亲情。
然而这酸涩的情绪也只是刹那之间罢了。
很快,想到这偌大帝国,将按照他的意志运作,嬴礼便感到不能自抑的激动。
打压贵族,剪除豪强,理清吏治,广纳贤才……
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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