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凰飞》第1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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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家恩宠,惯来是最美的毒药。我不是无知少女,傻傻的被人当成挡箭牌而不知。”她平静的望着欧阳兰,“教天下人都以为晋王贪慕女色,都以为他有了软肋而放松戒备。”
“可他又怕我这宫里头出来的,是谁家的细作,不管是雍王还是卓太后,都是他的劲敌,所以他跟我逢场作戏的同时,又害怕我会怀有他的子嗣。到时候,他会骑虎难下。”
“晋王虽然大权在握,可势均力敌的对手太多,若是他有了子嗣……”桑榆长长吐出一口气,“自古以来,女人有了孩子就会争权夺势,就想为自己的孩子挣得一切,到时候他养虎为患,实在得不偿失。”
“所以从一开始他就做好了,让我充当棋子,再当弃子的准备。他从未动过心,对我只有利用,仅此而已!”
欧阳兰咳嗽得厉害,颤抖的手端起了杯盏,抿一口杯中水,才算平了胸中气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沐桑榆,你只看到了表面,却不曾用心去看过。”
“让你无子无嗣,何尝不是为你好。如今的局面,子嗣只是牵绊,并不是所向披靡的利刃。女人有了孩子就有了羁绊,但晋王不是。”
“他是晋王啊,只要挥挥手,多的是女人为他生儿育女。自古无情帝王家,那些杀子灭嗣的例子于皇家而言还少吗?若他真的无情,就算是你生的孩子又如何?一声令下,还不是死无全尸?”
“的确,他之前是在防着你。但易地而处,若你身在他的位置,你该如何?现在不一样,我看得出来他变了。你在他身边,能感觉到的不是吗?”
桑榆低头一笑,抿唇不语。
“那一刀,是你刺的吧!”欧阳兰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桑榆反倒松了一口气。
“李朔没有瞒着你,有关于伤势的事情,我便知道你早晚也会猜到。”桑榆没有否认,“他信你,那我也信你。反正我这条命,如今也是他给我的。”
欧阳兰含笑望着她,“那你可知,他未必能护得住你。你的身份卑微,不管他如何努力,这都是横亘在你们之间的沟壑。现实是很残酷的,不管你怎么努力,他始终是高高在上的皇室。”
“他若是要护着你,就会成为群起而攻之的借口。放下手中大权换你一人,他也会死。可若是换不得你,你死……他也不会苟活于世。”
桑榆苦笑,“你如何知道他的心思?”
“你那一刀足以致命,他却替你隐瞒,始终不肯伤你分毫,连一句责怪都没有。”欧阳兰喝着茶,“沐桑榆,人心都是肉长的,若是有男人肯这样对我,我死而无憾。”
“是吗?”桑榆喝着茶,眸光沉沉。
“其实你都懂,只是你不愿承认。我不知你心里有什么负担,如今……我想与你做个交易。”欧阳兰咳嗽着,嘴角有些血迹。
桑榆一怔,“你怎么了?我去请大夫。”
欧阳兰摁住她的手,“不必了,我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很清楚。为了这病,晋王殿下搜罗了不少珍贵药材,可终究是……命数天定。”
“沐桑榆,我想活可我活不了。但在我死之前,我想……我还能报答晋王殿下的救命之恩,知遇之恩。流落风尘非我愿,及时上岸却是我的造化。”
桑榆定定的看着她,“你到底想说什么?与我还能做什么交易?”
“我送你一条命帮你脱罪,你答应我一件事。”欧阳兰咳得厉害,慌忙用帕子捂着嘴,不多时,帕子上已满是殷红之色。
桑榆骇然,“你……”
“昔年利州一战,晋王殿下险败,被追杀之际幸得我相助。后晋王便说我是侠义之人,用重金赎我出苦海。知我无依无靠,就允我留在他身边。”欧阳兰气息奄奄。
“那你可知我此前乃是罗刹门的细作,我也曾与你一样动过杀他的念头。可最后我发现我错了,他要的是天下太平,免去更多像我一样孤苦无依之人沦落风尘。”
“而罗刹门呢?他们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不管是非善恶,只为敛财只认金银财帛。我在青楼里见惯了人情冷暖,再不愿有更多人与我一样身不由己。”
桑榆凝眉,“你是罗刹门的人?”
“曾经是。”欧阳兰面色惨白。
蓦地,她身子一颤,徐徐抬头盯着眼前的沐桑榆,微微眯起了危险的眼眸。
下一刻,还不等桑榆回过神,欧阳兰手中的杯盏突然被她生生捏碎,锋利的瓷片已经抵在了桑榆脖颈上。只差分毫,就能切断她的颈动脉。
欧阳兰出手快、准、狠,几乎令人目瞪口呆。
一个病怏怏的女子,没想到却是个隐藏极深的练家子。
晋王府,还真是藏龙卧虎的地方。
第三百一十五章
“你也是罗刹门的?”欧阳兰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全然换了口吻。言语中唯有冰凉,不见半点情愫。唯一能听得出来的,是她强装的镇定和难掩的虚弱。
“曾经是。”桑榆用欧阳兰之前的语气,回敬她。
欧阳兰定定的望着她,“我只要动一动手,你就会消失,不会再威胁到晋王的周全。沐桑榆,我是将死之人,所以我要做的事情比常人更狠更绝。你们得留有后路,但我不需要。”
“我也不需要退路。”桑榆淡然轻笑,“因为……我也活不长。”
欧阳兰一怔,当即咳嗽起来,整个人都在颤抖。
说时迟那时快,桑榆的脑子里有灵光闪过,突然伸手反扣住了欧阳兰的手腕,就势一推,碎片直接从欧阳兰的手里脱飞出去。
外头之前就听到了动静,但没有欧阳兰的吩咐,霜雪不许夕阳进入。
“我没事!”桑榆平静的开口,“夕阳,在外头继续守着。”
夕阳松了一口气,瞪了霜雪一眼,悻悻的在外头守着。
欧阳兰喘得厉害,端起杯盏喝水,却落得杯盏里全是血。
桑榆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给!”
“你会武功。”欧阳兰接过帕子,拭去了唇角的血迹。
“我不记得自己会武功。”至少傅云华不会,否则也不至于看着晓云被生生打死。她会骑射,会跳舞,身姿灵敏,但真的没有练过武。
至于这副身子的原主,她便不知道了。
有关于沐桑榆的记忆,还有些残缺,她甚至不知道沐桑榆的亲生母亲是谁。
所以,她用了“不记得”三个字。
欧阳兰笑得微凉,“你可知我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桑榆摇头。
“每个进入罗刹门的人,除非死了,否则永远都不可能摆脱罗刹门的束缚。”欧阳兰攥紧了手中的帕子,可见是恨到了极处,“每个人身上都有毒,这毒一年发作一次,能挨过去就能多活一年。”
她抬头望着桑榆,“挨不过去,只能回去接受背叛的惩罚,若是运气好就能拿到一年的解药。罗刹门靠着毒,控制着所有人为此卖命。”
“我都快忘了自己挨过了多少个年头,如今终是熬不下去了,再名贵的药材,都救不了我这毒入骨髓的身子。沐桑榆,你与我说一句实话,你真的也是罗刹门的人?”
桑榆垂眸不语。
不说话便是默认,欧阳兰竟是满脸的绝望,“为何你也是罗刹门的人?为何……殿下对你动了心,若是你与我一般下场,他该有多难受?你若身死,他必定相随。”
“也许,他会好好的活着。”桑榆深吸一口气,“我身上有媚骨之毒,脑子里会有人对我下达指令,这也是我为何会伤了李朔的缘故。”
“我的毒跟你不一样,你是罗刹门给你下的死毒,但我不是。”她轻轻解开了衣裳,将脊背转向了欧阳兰,“你所见的曼陀罗花开遍我身上之日,我就会成为没有感情的傀儡,只会听命与下毒之人。”
她坐在那里苦笑,“我不会死,但我会比死更痛苦。欧阳姑娘,你想把命给我,让李朔永远都记得你。我知道你这是两全其美之策,成全了你自己也成全了我和李朔。”
“可有时候天不作美,岂是人力可以逆转之。”
欧阳兰的指尖颤抖着抚过桑榆脊背上的曼陀罗花,早前不过六七朵,如今已近十朵,“你发作了多久?”
桑榆苦笑,“从我利州回来,只是一颗朱砂痣,这才多久……眼见着就要遍地开花了。”她长长吐出一口气,“所以我说,我恐怕也活不长了。”
欧阳兰咳嗽着,“你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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