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瀛台》第6章


绾我膊荒芴崧柿巳ァ?br /> 乾清宫里,萧恪把手中的奏折扔到地上,摁在桌面上的手攥得紧紧的,手背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方朔。把王为礼给朕拖出去砍了,让陆承望监斩!”
盛怒之下,他的眼睛里森然一片:“传话出去,再有一个人为老三说话,那便是落得同样下场!”
萧恪是从十五岁开始征战南北的,到如今已经有七年了,这七年间戎马倥偬,骨子里都透露出三分战意,男人天生就是喜欢掠夺的物种,唯有更强者才能有睥睨天下的本事。
他喝了两杯浓茶,可依旧压不掉心头的火气,他猛地站起身,大步向殿外走去,有善一溜烟地跟在他身后,萧恪淡淡说:“不用跟着了。”而后,径直向昭仁殿走去。
雪后初晴,雪化成了水,淅淅沥沥地从滴水檐上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时有时无地滚下来,滚到廊庑前头的砖地上,地面像是一个小水凼,含着那一汪水,映着紫禁城的蓝天白云,以及朱红的宫墙。
鼻腔里充盈的都是泥巴的土腥气,萧恪在昭仁殿外住了脚步。
家事国事填满了他每一日的时间,可在这繁杂巨万的每一日里,他总能想起他在乾西三所住过的日子。
娴贵人是在他十岁那年病逝的,她素来是个胆小的性子,在宫里不得罪人,自然也没什么恩情。在这浩浩然的紫禁城里,没了个把人,就像是水滴在湖里一样无声无息。
他同旁的皇子们一道在兆祥所里读书,旁的皇子们下了学有各宫的娘娘们派姑姑来把皇子们接回自己宫去,唯有他自己,一个人伶仃地回乾西三所。起初,他没有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萧条。
直到有一天,景阳宫的人来接三皇子下学,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和见禧姑姑站在一起的年轻女郎,她年岁轻,只绾了个长辫子,辫梢簪了一朵芍药花。那时候正值莺飞草长的春日,杏花疏影映着赤红的宫墙,簌簌落花落在她的肩头,她像是脂粉堆里捧出的娇娇人,一双莹然的眼里藏着千顷秋波。
陆青婵。
不用人说,萧恪着心底就念出了这个名字,离上次见她已经过了五年,当年那个圆脸讨喜的女娃,如今已经出落亭亭。
花影横斜间,她也看见了他,陆青婵对着他蹲了个万福:“早起时下了春雨,路上湿滑,五殿下慢走。”
他淡淡嗯了一声,说了句:“伊立。”
走出老远,他回头看去,那颗乌桕树下陆青婵正在对萧让说话,萧让走得急额上出了薄汗,她就把手上的帕子递了出去。
陆家的女郎早晚是要嫁给三殿下的。
帝王的宫闱里是没有什么秘密可言的,就连那龙床之下,都有敬事房的人跪等,更遑论这个跟在萧让身边的女郎。
有些人有些事是不可肖想的,比如说正大光明匾额后的御诏,再比如说不属于他的女人。
滴水檐下立着子苓,她跪下给他叩首。
院子里放着白瓷的大缸,里头的锦鲤游得欢畅,萧恪在门口略站了片刻,终于问:“她怎么样了?”
“回主子,娘娘已经能开口了,只是平日里不大爱讲话,有时候会坐在窗边愣神。”
有善已经替萧恪推开了门,陆青婵正站在窗边,她脖子上的青紫瘀痕已经淡了,带着几分发绛的红,她无声的给他行万福礼,再抬起头,嘴边又是那一抹熟悉的笑,朗月清风,像是一个极好的天气。
萧恪不喜欢这个笑,在一边的黄花梨太师椅上坐好,子苓给他端了一盏六合茶。他看了她良久,抿平了嘴角淡淡说:“伊立。”
她便果然顺从地站了起来。
屋子里没有燃香料,只有果子的甜香四散在空气里,昭仁殿里盘了地龙,屋子正中也摆着炭盆,可偏就让人觉得这屋子里冷清,不单有冷清,还有几分空庭锁清秋的萧条,萧恪有点后悔来到这了。
萧让被废黜后,陆青婵有两个去处,要么是跟他一起关在宗人府,要么便是搬去平山寺和没有子嗣的太妃们作伴。这些去处都不好,萧恪便自作主张给她谋了一个更好的去处。
现在看来,好像遑论在哪,都不过是殊途同归。
可也说来奇怪,就这么一个伶仃的女人,守着这孤单的宫殿,偏让他觉得自己那颗左奔右突的心静了几分。
“已经到了年下,过了除夕之后,皇嫂可有什么打算?”
陆青婵轻轻眨了眨眼睛,她的睫毛浓密而纤细,像是蝴蝶掀动的翅膀,萧恪看着她,她平声说:“我想去平山寺。”
这个女人能让他静心,也能在一瞬间挑起他的怒火。
一声碎瓷声,那个官窑的青釉白瓷杯盏便在萧恪的手中碎裂开,滚烫的茶汤顺着他的手掌淌落,碎瓷割破了皇帝的手指,殷红并着浅碧的茶汤,落在金砖地上,带着三分血腥气。
奴才们哗啦啦地跪了一地,陆青婵也跟着跪了下来,皇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陆青婵能看见视线之内那双黑缎面用金线绣龙纹的靴履。
第6章 一叶荻(三)
“都给朕滚出去!”奴才们在他的低喝声中忙不迭地退了出去,昭仁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萧恪抬起那只受伤的手,钳住了陆青婵的下颌,逼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
外头的树影透过锦支窗落在陆青婵的脸上,她的眼睛里像是烟霭浩瀚,清澈得能倒映出他自己盛怒的眼睛。
“陆青婵,你给朕听好了,要么是昭仁殿,要么是瀛台,朕要关你一辈子。除了这两处,哪也别想去。”
他收回手,陆青婵的下巴被他捏的发红,他掌心的血迹也给她白瓷一样的皮肤上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猩红。
衬着她今日穿的浅碧色缎绣氅衣,这伶仃的人,眼中只余下万川归海般的平静,她俯首,如玉的额头贴在砖地上,轻声说:“遵旨。”
遵的是圣旨,不是她自己的打算。
出了昭仁殿的门被外头的冷气一吹,萧恪倏尔清醒了几分,火气散了大半,他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他来到昭仁殿起初就是心里的火气郁结着发散不出去,陆青婵是萧让的皇后,他有心想羞辱她几分,可对着陆青婵发了脾气,便越发觉得如鲠在喉,根本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畅快。
天光大好,流云翻卷。萧恪觉得,陆青婵约么是恨他入骨子里了。可那又如何?他是天下共主,如今就是要任意管人生杀的。
萧恪又有好几天没有踏进昭仁殿的门,后来有一天夜里下了薄薄的一层雪,萧恪在批折子的时候听见了落雪的声音,他走出了门,落雪沾了他一身,方朔给他撑伞,他摆了摆手:“朕自己一个人走走。”
他穿过恢弘的宫阙,走到了昭仁殿外,他看见昭仁殿点着灯,陆青婵的影子就落在茜纱窗上。雪落了他一身,化成了水,粘在他的睫毛和眉毛上。
除夕那一天正午,皇上在太和殿赐宴群臣,太和殿前的丹壁上设桌二百一十张。御茶膳坊的一百多口灶上的火整整三日不熄,流水样的菜色呈到太和殿前的空地上。这是新帝登基后头一年除夕,臣子们一个个都顶着精神,把规矩守好。
“糯米鸭子、万年青炖肉、燕窝鸡丝……”有善和庆节拖长了声音唱名,每唱一道,臣子们便要跪地叩首谢赏。
国宴以肉食为主,素食为辅,全天下各地的厨子都荟萃到京里。
“春笋糟鸡、肥鸡徽州豆腐串野鸡攒盘、鸭子火熏馅煎黏团……”
除了肉食,还要进膳面食,从玉露霜再到方酥夹馅、红白撒子,保和殿前跪地叩首的声音不绝于耳。萧恪尝了一品春笋糟鸡,笑着说:“这道菜不错,朕前几年去苏州的时候也尝过这道菜,今日这一品做得地道,陆承望是苏州人,这道菜赏给他尝尝。”
得了皇恩,陆承望中规中矩地磕头谢恩,等国宴散后,陆承望在翰林院当庶吉士时的好友、如今已经成了阁臣的高趱平和他一同从太和门左腋处的角门走了出去。
“一朝天子一朝臣,你也该想开点,烧哪个灶不是烧,主子爷有识人的慧眼,不然朝堂上哪有你我的立锥之地。”高趱平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嗓子,“你若是担心主子娘娘,大可不必,我听说……”
“趱平!不要说了,”陆承望穿着从一品的鹤袍,虚抬手扶了扶自己头上的顶戴,冽冽的风从甬道那头吹来,风盈满袖,“姑娘入了宫便和母家的情谊断了,只当没有生养过这一回。”
他语气冷,高趱平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又何苦置这个气,原本六礼也没有走完,后妃有子嗣才可上玉碟,娘娘现在也不在玉碟上,若是皇上真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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