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瀛台》第48章


,不到一个时辰就能骑着马小跑了。”陆青婵一边听着,眼底不知不觉间也带上了一丝笑意。登基这一年多来,萧恪身上那些桀骜早已经被洗刷掉了,可有些东西,却是根植在骨子深处的。
他牵着踏云的缰绳说:“娘娘,您来上马试试。”
那日黄昏时分,萧恪带着臣子们才刚从围场深处策马而来,他没有回驻跸的毡房,而是径自打马去了驭马场。黄昏时分的日光,正好处于阴阳两界相交的地方,天地一片灿金,陆青婵穿着那件他亲自选的红色骑装,正牵着踏云的缰绳立在地上,远远地看向他。
萧恪催马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得好好罚你,朕让你骑马,你怎么在这牵着它?”
萧恪穿着一袭明黄色的骑装,在这浩浩然天地间,身上流转着雍容和尊贵。他看着陆青婵身上的红色骑装,越发觉得这个颜色衬得她皮肤细腻而莹白。
他把目光落在方朔身上,方朔忙跪下:“主儿学了好长时间了,才歇一会子。”
萧恪嗯了声:“来,让朕瞧瞧,你学得怎么样了,上马来。”
陆青婵一时间只觉得叫苦不迭,她慢腾腾地以一个非常不雅的姿势移坐到了马背上,手里握着缰绳看向萧恪。陆青婵向来是沉静而优雅的,在宫掖深处的这许许多多个年头里,萧恪从没见过什么关于她不那么优雅的模样。
这大半日的光景里,她的头发也不似以往那般柔顺服帖,可此刻的陆青婵,像是身上的黄金壳子漏了一个缝,让人窥视到了另外一种关于她的不同的模样,她坐在马上对着萧恪展颜一笑,像是完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般。
她本身并不是个喜欢多话的人,可偶尔这些微小的表情,为她增添了无数灵动。萧恪明明心中觉得微微一动,可嘴上却并不多言:“上个马都这样费劲。”他催马和陆青婵行至并肩处,“走,和朕往里头走走。”
陆青婵的身子在骑马的时候有些僵硬,她练了大半天也不过是能坐在马背上走几步路罢了,萧恪也刻意放慢了速度在等她。
两个人绕过了一座小山丘,萧恪看向西方天际将落未落的红日:“今日狩猎,朕猎了几头鹿、獐子和狼。萧礼没让朕失望,小小年纪能拉一百石的弓,也猎了几只野雉野兔和獐子,一会儿的晚宴,朕要给这些射驭尚佳的臣子行赏。朕现在来找你,是有东西要给你。”
他叫了一声有善,有善一溜烟地跑过来,手里捧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萧恪示意他送到陆青婵眼前,陆青婵迟疑着接过,入手是毛茸茸的一团,露出一张不过半个巴掌大的小脸,脸上是一对乌溜溜的眼睛。
她险些失声叫出来:“皇上,这是个豹子啊!”
萧恪没料到她这样惊讶,脸上带着满不在乎的神情:“蒙古的一位台吉猎了一头豹子,没料到在树林的窝里发现还有两只猎豹崽子,他拿了一只送给他的女儿,另一只朕就拿来送你了。”
这小小的崽子身上毛绒绒的一团,偶尔动一下就让陆青婵手脚有些忙乱:“可臣妾该怎么养啊。”
这些倒是萧恪根本没有想过的事,只不过是在瞧见的时候,觉得寻常那些活物都配不起陆青婵,这只小豹子刚刚好好能显示出她的与众不同来:“你只管留着,到时候朕从紫禁城的灵囿那边拨两个人给你,日后养大了就能给你看门护院了。”
萧恪越想越觉得得意:“就这么定了。时候不早了,朕先回去了。”
陆青婵捧着这只小豹子,竟有几分哭笑不得。
“木兰夜里不太平,你晚上不要四处乱走,朕今日回来只怕要到深夜,你若是困了就早点安置吧。”说罢,萧恪一夹马腹,向远处连绵的毡房行去。
陆青婵屈膝行礼,眼中却划过一丝复杂。
远处的树林里站着一个人,他身上穿着侍卫的衣服,静静地看着端坐在马背上的陆青婵。过了很久,他叫来一个人:“若是今夜她没有过来,就按照计划行事。”
他的眼眸深处,一派灯火幽微。
作者有话要说: 敬献牧场,肇开灵囿,岁行秋狝。——选自《热河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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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六和曲(一)
毡房里灯影如豆; 子苓走进毡房里就正看见陆青婵望着灯火出神。这段日子以来; 陆青婵常常独自发呆; 她把珐琅彩的小碗送到陆青婵眼前:“主儿; 这是牛乳茶,主儿喝了之后早点安置吧。”
陆青婵收回目光,看向这只珐琅彩的碗; 静静地问:“你跟着萧恪几年了?”
“主儿这是说什么呢?”子苓垂下眼。
“不用装了。”陆青婵从她的托盘上把小碗端了下来,用汤匙仔细地搅动了几下,“这没有外人。”
子苓微微抿了抿嘴唇,对陆青婵行了个礼:“奴婢是内务府的奴才,太乾年间入的宫,也是后来皇上见奴婢妥帖才把奴婢拨来给主儿使唤的。”
陆青婵淡淡嗯了一声:“你下去吧。”
以往的时候,陆青婵的毡房里守着的奴才不会少于两个,如今出门在外,子苓也会陪在她身边,可今日不知道是不是陆青婵方才说的那几句话的缘故,子苓有些心虚; 对着陆青婵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陆青婵的影子纤纤地,吹落在地毯上,她喝了两口牛乳茶; 从袖子里把一个素白色的信封抽了出来。
她走到窗户边,看向天空尽头的一轮圆月,睿睿辉光泼洒一地,离毡房还有三四百米的地方; 就是一片白桦树林,离得远对于那边的情形并不能看得真切。
但是陆青婵知道,此刻,里面站着一个人。
江山犹是,昔人已非。
那些久远的岁月便在这样一个连月亮都圆满的日子不动声色地流淌出来。
萧让在信中写:宗人府是铜墙铁壁,任你为皇子王孙都插翅难飞,我今日费尽心血从中脱身,但请你帮我,待我重回紫禁城的那日,必以皇后的卤簿仪仗迎你入坤宁宫。
像是被一种莫名的力量掠夺而撕扯,搅碎她的全部柔肠,陆青婵把这封信看了好多遍,最后趁着现在帐里没人的时候,打开灯烛的黄纱罩子,把书信燃了。
火苗舔舐着素白的纸张,灰烬散开在风里,她的眼眸深处跳动着几分火光摇曳。
她有心想告诉萧让一句,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可她知道,自己没有说这句话的立场。她是以萧让元后的身份许亲的,她是萧让的未婚妻、萧恪的皇嫂。本该对萧恪有刻骨之仇,可如今怕是连自己的心都要丢了。
有毛绒绒的一团滚了过来,一只滚到了她的脚边,那只还没有长牙的小豹子用爪子扒着陆青婵的腿,陆青婵弯腰把她抱了起来,这时辰已经快到子夜了,外头的喧哗声也渐渐大了起来,月色下有一个人在她的毡房外面翻身下马,踏着月色向她走来。
外头参见皇上的声音此起彼伏,萧恪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他身上已经穿上了红色的衮服,行踏而来的步伐有力而稳健,陆青婵身上穿着浅杏色的中单,两个人立在帐中,像是两股颜色冲撞在一起,萧恪看着立在窗边的陆青婵,忍不住对着她笑:“散了宴,听说你还没睡,朕过来瞧瞧。”
萧恪身上还带着宴酣见浓烈的味道,那是酒与肉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带着一种莫名的野性的冲撞。陆青婵身上是沐浴过的,淡淡的玫瑰香露的气息,男子的炽热和女子的柔旎两厢混合在一起,这个月圆的夜晚也显得分外美好。
萧恪喜欢对着陆青婵笑,这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添的毛病,这个笑是藏在萧恪眼底的,那种心安的欢欣,他坐在毡房里的木杌子上,看着桌上陆青婵喝了一半的牛乳茶,端起碗啜饮了一口。陆青婵耳朵有些发烫,可萧恪依旧浑然未觉。
夜风徐徐的有些冷,陆青婵走到他对面:“皇上穿的少,不觉得冷么?”
今日是论功行赏的日子,看得出萧恪也觉得心中欢喜,他把小碗放回桌子上:“朕当年在西北军中的时候,冬日里的雪能有一尺厚,朕穿着猞狸猴皮子的衣服在军中点将,也没觉得冷。如今夏日炎炎,这些算什么。倒是你,看着便觉得单薄,也该多穿些。”
他看着陆青婵怀里的小豹子,伸手接了过来:“这个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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