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瀛台》第55章


侧是仿照中原的平原沃野。
夏风送爽,吹起了萧恪的衣袍下摆,他走进了万壑松风殿的门,就听见陆青婵在和子苓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她轻轻地笑了起来,像是暖玉落盘,柔旎地流淌过萧恪的心上,他进了门,坐在脚踏上的子苓忙站起来给他行礼。
萧恪坐到陆青婵身边,她脸上的小划痕已经愈合,手臂上那些狰狞的伤口也在慢慢恢复,虽然腿上的拉伤还并不能让他下床走路,可此刻她脸上看不出病气,呈现出柔柔的绵软的一团淡粉。
陆青婵的皮肤白得像是一块玉,萧恪小心的把她的手臂托在手上:“还疼吗?”
子苓无声无息的退了出去,一束光从锦支窗外倾泻进来,落在萧恪的侧脸上,萧恪愈发显得温柔了。
陆青婵把手抽回来,小心的在萧恪眼前转了转手腕:“臣妾好多了。方才还和万福玩了一会儿。”她不说,萧恪都快把这个小崽子忘了,萧恪嗯了一声:“你仔细些,别被它伤到。”
明明是寻常不过的对答,可不知为何总能从中听出温情的味道。
隔着楠木地罩,里面两个人的轻声慢语穿出来,有善笑嘻嘻地压低了嗓子对子苓说:“子苓姐姐,咱们皇上真是心疼主儿。”子苓也微微笑着点头:“是啊,能有今日,实在是不容易。”
听着他们低声说话,方朔的眼中也带着几分淡淡的欣慰。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萧恪的变化,曾经的萧恪,像是一把切金断玉的利刃,无坚不摧、攻无不克,而后来有了陆青婵,这把锋利的弯刀有了他自己的刀鞘,她用她柔软的一切,无声无息地包裹住他锋利的棱角。
万壑松风殿成了萧恪的寝宫,他白日里在西侧堂里处理政务,偶尔也会把陆青婵叫道身边来,她的腿走路还并不像过去那般顺遂,萧恪皱着眉看着子苓扶着她小步地走,索性上前几步把她捞进了怀里。
早知道陆青婵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可抱着怀里才真切的感觉她像是柔软的一片云,怀里的人赧然地把脸埋进他胸膛,不去看那些侍候在外头的下人,那些奴才们人人都知情知趣地含笑垂着头,装作非礼勿视的模样。
任由萧恪抱着她走到了东侧堂,陆青婵听到萧恪在笑,他的胸腔都在随着他的笑而微微震颤,陆青婵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耳朵,萧恪压低了声音说:“陆青婵,你也有今天啊。”
最后那个语气词轻轻的飘过,让那个素日在天上任由人仰视的人走下了神坛,陆青婵的脸带着淡淡的绯色,她说:“您别说了,行不行?”
她的眼神里含着春波如水,那亦嗔亦怜的神情无端的让人觉得怦然。
萧恪吻了陆青婵,他把陆青婵放到了贵妃榻上,而后弯下腰吻住了她的薄唇,她的身子很热也很暖,那两片唇柔软得不可思议。这个吻宛若蜻蜓点水,不过是唇片的相碰,陆青婵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像是有几分难以相信。
没有人教给萧恪如何去亲吻一个女人,那些行军作战的男人说得都是那些阴阳调和的人间极乐,可萧恪只想在此刻吻一吻她。这是一种流淌在血液里的冲动,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怜惜,他小心的触碰她,又试探性地打开她的唇齿。
午后的阳光明媚又炽热,团团的温热包裹着陆青婵,她微微合上眼睛,感受着这丝丝缕缕的温情脉脉。不知过了多久,萧恪站直了身子,陆青婵依然倚着他的胸膛,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时光恍若静止。
“你若是困,便在这歇着。”萧恪给陆青婵拿来两个软垫垫在她背后,“朕下午看折子,不吵你。你要是想看书,就和朕一起看。”
萧恪坐到了条案后面,以前有方朔给他研磨,如今他把屋子里的奴才都赶了出去,只得自己动手亲力亲为,陆青婵看着他把朱砂拿了起来,就忍不住挣扎着想要起身,萧恪看了她一眼:“躺好,你的腿是不是不想要了?”
这个人明明满心里都装着她,偏偏有时候说起话来让人觉得他是在讽刺揶揄,陆青婵顺着他的意思又躺下,从一旁的小香几上拿了她先前那本没有看完的《庄子》。
萧恪把滴漏里的水倒进朱砂里,研磨的时候用余光扫了一眼陆青婵,她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膀上,像是一匹锦缎,不过是这思绪的片刻偏差,手下的朱砂就留了一滴落在虎口处,萧恪用帕子去擦,依然留下一个红色的小点,远远看去,像是小小一粒朱砂痣。
他不曾理会过这个小红点,手里拿着的折子是荆扶山写的奏报,他看了两行眼中便带了几分赞赏之意,一时间便看得入神了,翻过几页去,便拿着朱笔在上面勾画几次。一张奏折,萧恪看了足足半个时辰。等停下笔的时候,才恍惚觉得肩膀都有些酸痛了。
陆青婵仰面睡在贵妃榻上,《庄子》那本书就倒扣在她的脸上,萧恪有些失笑,不过也并没有叫醒她的打算,萧恪走出门,外面站着几个大理寺的侍郎,其中有一位拿出一张密函:“这是京中几位大人近期的人员来往情况,还请皇上过目。”
萧恪一目十行地扫完了,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最后一行:“李授业前几日新收了门客?他人不在京里,手还能伸到京里去,你们好好给朕摸一摸这个门客的底细。另外,从热河为中心,沿途关卡逐层盘查。”他顿了顿,而后微微摇头,“有李授业在,他的路只怕走得顺啊,把李授业给朕看管好,暂且不要惊动他,一举一动都要向朕汇报,往来书信一律拦下!”
夏日里的风都带着花朵的淡淡香气,暑热最盛的那一天到来之际,往往也意味着由盛转衰的开始,山雨欲来风满楼,萧恪神情平静,可眼睛深处便是一片浩瀚。
万壑松风殿里花漫云深,陆青婵不被外物所扰,平日里只需着眼于那些古书典籍间的春葩丽藻便足以陶然忘机,而万壑松风殿之外又是另一重天地了。
萧恪率先罢免了户部两位侍郎,不单单是罢免,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户部的账簿被大理寺翻了个干净。其实大臣们心里都明白,朝堂上哪里有至清至净的地方,仔细盘查下去,怕是全京城都找不到一个清水衙门。
这一次,皇上怕是要把手伸向户部了。李授业很快便被萧恪以贪腐为名,囚禁在了热河行宫的一处别院长宁轩里,并派以重兵把守。大厦将倾往往也不过是转瞬之间的事,人人都明白,如今的皇帝早已今非昔比,这雷霆万钧的手腕让朝堂上的每个人都觉得有几分唇亡齿寒。
就在大家稍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从长宁轩里送出了一封血书。
这幅血书送到萧恪面前的时候,他正在和陆青婵用晚膳,陆青婵的胳膊刚稍稍恢复了几分,能拿的了筷子和汤匙了,她给萧恪面前的小碟里舀了一汤匙的白龙臛,就瞧见有善站在明间里对着暖阁张望,萧恪蹙着眉看向他,有善就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送到萧恪的眼前。
血淋淋的白布,萧恪怕陆青婵看得头晕,索性起身向外走,走到明间里有善才压低了声音对他说:“皇上,这是从长宁轩里送出来的。”
萧恪把白布抖开,第一行的字就让他的瞳孔微微一缩。
“太乾三十年,陆承望于畅春园假传圣谕,传位于萧让。”
作者有话要说: 走一走剧情,也许有一点点玻璃渣,但是两个人还是彼此相爱的,很快就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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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天南星(一)
李授业是打定主意要鱼死网破了; 这也是他手里的最后一招棋; 这也是对萧恪变相的威胁; 若是萧恪依旧要对他下手; 他便要把陆承望一同拉下水。
陆承望早几年间确实是为萧让谋事的,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实,有些事大家都烂在肚子里也就罢了; 若是当真有朝一日吐出来,那便是当真要在朝堂上掀起血雨腥风了,牵连的岂止是一个兵部那么简单。
有善看着萧恪的脸色,便才到这封血书上写的怕不是什么好事。他一个做奴才都觉得上头那一行又一行血淋淋的字让人觉得天旋地转,更别说皇上了。
萧恪在明间一个人站了很久,他自己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李授业在血书中写道,平帝于畅春园暴病而亡,死前并未留下圣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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