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瀛台》第94章


无幸推好推车,转过身子向前走去:“娘娘保重。”
言宁不是言几潭的亲生女儿,这事只有她和言府上有限的几个人才知道,言几潭的女儿幼时身体不好,一直送到庄子上养着,后来十二三岁的时候一场风热,没有留住。但是这是言几潭唯一的女儿,言几潭一门心思的想往上爬,这样一个可以攀龙附凤的机会他并不想错过,索性以假乱真,把言宁这个远房侄女过继到了自己膝下。
这些事,都只有其中的人才会知道,端妃魂不守舍地走到抱雪身边,抱雪担心的问:“主儿,这是怎么了?”
端妃摇头:“没事,咱们走吧,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深宫岁月长,端妃和陆青婵的关系向来也不算坏,左不过宫里只有这些人,能凑在一起也算得上是个安慰。
给陆青婵行过礼,端妃在下首的凳子上坐下,陆青婵叫人给她上茶,笑吟吟地说:“这些年我最喜欢这些香片,你也尝尝,我记得你喜欢加茉莉花的,今儿的茶里也添了。”
陆青婵举手投足都是倾国倾城的风姿,颦蹙间风情万种,这些都是簪缨世家浇灌出来的气质,哪怕她后来又学了这么多年,也都像是东施效颦。
脸上没有显露出来,端妃依然和气地一笑:“还是娘娘宫里的东西好。”
“过去啊,你从来都不喜欢这些寒暄客套的。”陆青婵把手中的茶盏放在桌子上,“和我不用客气。”
过去哪里是不喜欢,而是学不来,她原本不是高门大户出身,每次和陆青婵同处一室,都觉得自己不过是微如草芥的一个人,根本学不来像陆青婵一般从容的寒暄应对,这些年好歹学会了些,却又被陆青婵误以为是丢了本身的性情。
端妃也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
陆青婵见她不说话,以为是自己言重了,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你在宫里好些年了,过几日我和皇上说,让他晋你的位份,也给你母亲一个诰命,这样往后逢年过节,她就能进宫来看你了。”
萧恪很少会懂得关怀别人,这些细微的小事,都需要陆青婵来上心。这本该是开心的事,可因为无幸方才说过的话,一时间端妃竟然有些慌乱,她装作欢喜的跪下:“多谢娘娘。”
母亲。
陆青婵也曾好奇过,为什么她的生母从来都不入宫。没有感情的母女,哪里需要着这些虚情假意呢。甚至端妃也觉得,不见面也好,也省去了那些做给外人看的寒暄。
陆青婵笑着去扶她,可像是被什么东西滑了一下,没踩稳,险些跌倒,子苓一直守在她身边,忙不迭地搀扶。屋子里的奴才们马上都围了过来。
沈也眼尖,指着地上的一块水渍:“这怎么有水?”
今日下雨,端妃也撑了雨伞,只是方才在和无幸说话的时候,衣摆上沾了雨水,约么是刚才站着的时候,衣摆的水滴在了地上,陆青婵原本是不要紧的,可子苓执意怕她闪了腰,要叫太医来瞧瞧。
萧恪是和杨耀珍一起来的,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端妃,理都没理。陆青婵坐在圈椅上嗔怪地看了一眼子苓:“不过是滑了一下,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好端端的还叫您过来。”
萧恪打量着她,看上去却是是没什么大碍,可他仍旧是不放心,对着杨耀珍挥手:“你去瞧瞧吧,没事就当是请个脉。”
杨耀珍跪下,把手搭在了陆青婵的手腕上,没两秒钟就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皇上,主子娘娘,这是……喜脉。”
萧恪的脸一下子就阴沉起来:“避子汤呢?”
陆青婵有些心虚,她压低了声音:“倒了。”一边说一边去拉萧恪的袖子,“您别生气……”
她知道萧恪心里想要个女儿,只是当初被她生修晏的状况吓得狠了,太医们都说第二回 就比头一回顺畅多了,她就自己偷偷停了药。
萧恪看着她的样子,就明白了她的小九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恼还是该喜,想了想,约么也是欢喜更多些,他叹了口气,拍了拍陆青婵的手:“你啊。”
他看向四周:“都赏吧。只是今天的事都给我讲清楚,好端端的怎么险些摔倒,要是当真摔倒了,岂不是害了她?”
子苓轻声把今日的前因后果说清楚,萧恪抬起眼,冷冷地看着端妃。
他的眼里平日里根本就装不下他,端妃心里一阵酸楚,她跪在萧恪面前:“皇上……臣妾……”一张口竟不知该从哪里解释。
倒是陆青婵,对着萧恪柔声道:“言宁不是故意的,也怪我自己不小心,您别怪她。”
眼前的男人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人,他偏偏把自己的一颗心全都给了陆青婵,他的眼里除了她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人。他明明也是她名义上的夫君,可她跪在这却像是一个愚蠢荒唐的笑话。
他可以把她当作棋子,也可以把她随时抛弃。
言宁抿着嘴垂下头,一言不发。
“回去思过吧。”萧恪淡淡道,一般说是思过,便是要禁足的意思,可禁足多久也得说个期限,言宁走出承乾宫,细密的雨丝飘进她的眼睛里,她的眼泪一瞬间便流了出来。
视野之中一片朦胧,远远的看见甬路上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高瘦的人是荆扶山,一旁稍矮一些的是太子萧修晏。
萧修晏眼尖,先对着她行礼:“请端娘娘安。”
荆扶山也对着她行礼,端妃点点头,并没有和他们多言,她用手背轻轻擦了擦眼泪,和荆扶山擦肩而过。
荆扶山和太子沉默的往前走,快要走到承乾宫门口的时候,荆扶山不受控制的回头看了一眼,端妃的身影一晃,已经消失在了甬路的转角处。
萧修晏走进承乾宫,看见陆青婵便是眼前一亮,可紧跟着就看见了坐在一旁的父亲,头就忍不住耷拉了下来,他对着萧恪行过礼,才走到陆青婵身边叫了一声母后,当着萧恪的面,他不敢像过去一半腻在陆青婵身边叫母亲。
萧恪看着自家儿子的模样,倒也觉得满意,陆青婵笑着拉过他的手对他说:“你怎么今天这么早就来了。”
“荆先生方才带着儿子去养心殿见父皇,可是养心殿的奴才们说父皇来了母后这里,我就缠着荆先生带我一起来看看母亲。”
荆扶山是外臣,不能进内宫,看样子约么是在外面等着呢,陆青婵摸了摸他的头发:“你有没有好好学功课?”
“有的母亲,”萧修晏挺直了胸膛,“这几日儿子已经读完了《论语》。”陆青婵还没有来得及夸奖,萧恪已经淡淡地说:“囫囵吞枣有什么用,不求甚解的读书还不如不读。”
他素来不会过多的夸奖自己的儿子,陆青婵看了他一眼,又笑着对萧修晏说:“你来给我说说,读《论语》都读出了什么呀?”
萧修晏老老实实地说:“读出了三人行必有我师,不管是谁,身上都有儿子能学到的东西。虽然儿子不知道能学到什么,但是儿子往后也会好好观察的。”
萧恪张了张嘴,陆青婵抢在他前面说:“这很好,修晏现在年龄还小,这些东西先记在心里,到了该懂的时候就懂了。”
“好了,今日就先不讲学了,你回撷芳殿吧,明日再来找朕。”
萧修晏眼巴巴地看着母亲,陆青婵对着他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他只好点点头:“儿子知道了。”
看着他出了门,陆青婵忍不住说:“修晏还小……”
萧恪摇头:“学业上的事有我来管,他是个聪明孩子,也算得上是勤奋上进,但是一旦他明白了自己的天赋,难免有骄矜和偷懒的心态,这是大忌。”只有在陆青婵面前,萧恪才会偶尔表露出对这个儿子满意的一面,陆青婵知道萧恪是打算以未来储君的方式培养这个孩子,因而也点点头:“是。”
屋子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萧恪拉着陆青婵,让她躺回到床上去:“现在该让朕和你算算账了,陆青婵,你好大的胆子!”
萧修晏从承乾宫里走出来,垂着头跟在荆扶山身后:“先生,父皇让咱们明天再来找他。”
荆扶山猜到萧恪会这么说,只是太子想借此机会见一见皇后罢了。一路走到螽斯门,他们自这个门向南走下去,就能到撷芳殿了,太子对着荆扶山行礼:“学生先回去了。”
荆扶山对着他点点头,太子就带着身边的几个太监向撷芳殿的方向走去了。
雨依然下得很急,雨点落在伞面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荆扶山往前走了几步,便是一个小花园,这里比不得御花园恢弘气派,平日里也偶尔有人过来坐坐。
荆扶山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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